97、四百八十寺(三)(1 / 2)

作品:《回到仙尊少年时[穿书]

言卿再次告诉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要慢慢来。目的达成后,言卿也不再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暂时把自己脑子里那些弯弯绕绕抛诸脑后,全心全意陷入调查之中。

他们跟着白子谦和七公公到了城主府的禁地,这里也是山洞的最深处。光到这里暗了下来,视野受碍,四周是一片漆黑。

言卿往前走,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等光线逐渐明晰,看清眼前的画面时,言卿愣了愣。发现从山洞最深处走出去,居然是一片林子。

树干是黑色的,树叶是青色的,上面垂下万千红色的丝绦。

这样诡谲魅丽的画面,因为穿在红线最上端的眼珠子,一下子变成恐怖的人间地狱。

“这些眼睛……”

言卿愣愣地看着这片山林。有些眼珠子看样子是新被挖下来,上面还有未干的血迹,顺着红线一滴一滴落入土地中。他踩上去才发现这一处的泥土格外的软,应该是经年累月被血浸润,稍微一踩被嗤地涌出一些血水来。

言卿心下一沉,视线偏转看到了旁边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万珠瞳林】,名字倒是非常贴合这里。

言卿眼眸中红色一闪而过:“万珠瞳林?这地看起来像是一个阵法。”

谢识衣道:“进去后,抓住我的手,别放开。”

“好。”

言卿到了现在也不逞强,牵住谢识衣的手,跟着他往里面走。

这些眼珠子安安静静挂在黑色树林里,像是一道道怨毒至死的注视,

言卿抓着谢识衣的手。谢识衣是担心他修为不够,会被这里面滔天的血气给侵染。不过言卿当年在万鬼窟走过,最不怕的就是鲜血和尸体,现在那么听话只是想占谢识衣便宜。

快要穿过瞳林时,里面的黑雾突然加重了,浓郁的腥气和恶意弥漫整片天地。

再然后,言卿听到了两道脚步声。

脚步声很急,很乱,能看出主人现在心急如焚,如热锅蚂蚁。但主人内心惶恐焦急,也没停下来,屏住呼吸到处试探出路。

言卿的夜视能力不错,隔着浓雾也能看清前面的两人,是柳以蕊和金明。这两人结伴进来后,一个是障城本地人,一个在障城呆了快十年,通过各种消息和手段也到了这里。

金明从入障城起,就开始算计城主府的事。

至于柳以蕊,她本来就是障城在两百年的雨中一代一代培养出的育魇容器,血雾毒烟都对她没效果。

两人都有想要救的人,一拍即合,选择合作。他们绕开前院,兜兜转转,一路谨慎小心、没想到还是在这万珠瞳林中迷路了。

柳以蕊说:“雾越来越大了,我们不能在里面多呆。”

金明皱眉道:“我知道,但是地图上并没有写这里的出路。雾太大,我们也不好走。”

柳以蕊想了想,咬牙,把自己的手指咬破,自指尖涌现出一滴偌大的鲜血来。她这举动吓了金明一跳,“柳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次合作之前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在金明眼中柳以蕊是个异类和疯子。

在柳以蕊眼中,金明是个助宗亲府为虐的帮凶。

柳以蕊说:“我的血应该可以驱散这里的雾。”

金明愣住:“你的血?”

“对。”柳以蕊点了下头,自上次山脚破屋中,她被言卿一句一句拆穿所有的谎言后,也终于直面自己逃避的真相。

他们祖祖辈辈饮着那仙人尸体化成的水,每个柳家人血都有一定的辟邪作用。他们其实是知道的,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受雨的影响,为什么自己保持清醒。

他们抱怨这样清醒活着很痛苦,可是又巴巴地抱着那口井当做救命稻草。柳以蕊想到这里讽刺地一笑,嘲笑自己的虚伪。

她把伤口划开了一点,将它们洒在地上,血迹斑驳一路散发着微微的幽光,果不其然,瞬间浓的看不清前路的雾驱散不少。

金明看到这一幕,瞳孔一缩:“你的血居然有这样的能力?”

柳以蕊:“对,柳家人不受邪祟污染,所以我在障城一直就是异类。”

金明想到她之前的事,颇为不解地皱眉:“为什么?你身为障城女子,如果不违抗宗亲府,这一生都不需要受什么苦。”

柳以蕊轻笑:“生孩子不苦吗。”

金明一愣,随后道:“可诞下一个仙人,受些苦也值得。障城与上重天牵连那么深,生下的每一个胎儿都是未来修真界的天才。我看城中的人无论男女,都甘之如饴。”

柳以蕊又摇头,偏头看了金明一眼,看着这个懵懵懂懂的外乡人,叹息一声:“你在宗亲府十年了,怎么还是那么天真。城里的男男女女并不以生下仙人为荣,他们只想要圣水。他们中毒了,成了疯子,只有喝下圣水能获得暂时的快乐。”说完,柳以蕊偏头问道:“金公子,障城在你眼中是个怎样的地方。”

金明沉默片刻,苦笑道:“柳姑娘你要我怎么讲?没有仙人台压迫,没有魔种作乱,没有官府助纣为虐,在我看来障城是座很好的城市。”

柳以蕊:“障城确实很好啊。”

两百年前,它就是赫赫有名的繁华之城。五大家分庭礼抗,扎根在此,诞生了无数名动天下的天才。而其中最惊才绝艳的一位,被他们先祖活生生害死。

柳以蕊抿唇,也不想去批判自己了。

他们柳家做的事或许在别人看来充满了背信弃义、贪生怕死……不过这世上谁不认为自己是个复杂的好人呢?她也不例外。

柳以蕊:“你刚刚说仙人台,我一直没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你给我讲讲吧。”

金明道:“你要我给你讲什么?”

柳以蕊说:“你讲讲你家乡发生的事吧。”

金明面无表情:“没什么好讲的。我妹妹带着丫鬟出去游湖散心被靖王之子强占折磨致死,然后抛尸湖中。我父母为了此事去讨公道,进了靖王府再也没出来。后面我和姐姐去官府门前把事闹大了,闯进去在靖王府柴房内的一口锅和旁边零零散散的人骨。他们被那个畜生吃了。”

金明冷冷一笑道:“按照以前的规矩,人吃人一律当魔种格杀勿论。靖王之子是魔种,本来这件事直接上报仙人台,便会有仙者亲手将他杀死。但是近百年多了一道程序,叫做监/禁室,靖王之子先被送进了监/禁室,说是会有专门的人来审判他有无过错,确定有错后再送往仙人台。”

金明气笑了,眼睛血红,他手指捏的咯咯响:“他们说现在上面出了新令,不能一发现是魔种就斩立决,判定一个魔种该不该死,要像判断一个人一样,细数他犯过的罪。”

金明双目赤红:“我都在湖底发现了我妹妹的尸体、在靖王府后面发现了我父母的骸骨,这还不是死罪吗?!”

“靖王把一切推罪于一个家仆,当众处死家仆当做血债血偿。后面见我们不依不饶,开始倒打一耙说我们随意污蔑人。我和姐姐不甘心,又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去帝都求助仙人台。”

“说起来也是好笑,在我们去求助仙人台的路上,那个畜生又犯事了。他当着满城人的面,一口把他身边的侍卫咬伤了。全城的人都看到他眼睛成了绿色,如果没有被制止,可能当街就把人吃了,但是就是这样铁证如山,靖王还有理由——”

“靖王说,他以后会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的,就算是魔种,他还没害人,不能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金明一提起往事,就感觉血液燃烧,浑身都在打颤。

“管什么?!这还有什么好管的——他自己养虎为患,逼着一整座城的人为他买单?!更好笑的,是仙人台居然也信了他的话。仙人台见我们不依不饶,还盖了个罪名把我们关了起来!”

柳以蕊也沉默了,不知道怎么安慰金明。

金明咬紧牙关,没有再说那段在囹圄中崩溃绝望的日子。

“我姐姐被他们囚禁在另一个地方。我逃了出来。逃到了障城。”金明说:“障城是唯一一座仙人台都不敢随便插手的城市。我来这里,是想求助上重天,让他们还我金家一门一个公道,也是还无数被□□室所害的人一个公道。”

柳以蕊没说话。障城已经两百年没有魔种作乱了。

她听过的很多关于魔种的事,但都来自外面的世界。一个村出现一个魔种,若是不加以控制,可能全村都要跟着陪葬。

这世上关于魔种的惨案太多了。魔种一经发作,就会变得毫无理智,屠杀满门、食父食母的例子数不胜数。

柳以蕊皱眉道:“若靖王之子真是魔种,靖王就不怕吗?居然还包庇他。”

金明冷笑说:“他们都觉得魔种可以改变,他们怕什么。仙人台也是,以前对于魔种格杀勿论,现在他们跟我说,没有人会生而为魔。”

柳以蕊对于他如今满腔恨意的话,选择沉默。

她没有经历过金明现在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在障城这个诡异的地方,却同样诡异地享受了十几年的安。

金明咬牙切齿说:“我不知道□□室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必要——难道真的要等魔种吃了人、害了全城的人,才出手吗,谁又替那些枉死的人伸冤?”

柳以蕊问道:“那么金公子,你想让上重天的仙人做什么呢。”

金明眼里是刻骨的恨意道:“我想让上重天的仙人杀了靖王一家,废了监/禁室。全天下的魔种都该死!□□室就不该存在!”

柳以蕊紧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过一丝诡异的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并不是来自于她的理智,而是她的身体,她听到这番话下意识想反驳。

柳以蕊道:“可是金公子,真正让你们一家有冤难诉的是楚国的皇权和官府,与魔种关系不大。无论靖王之子是不是魔种,他杀了你亲姊父母,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该死。是靖王府拉人顶罪瞒天过海在先,你该恨的是官府,而不单是魔种。”

金明脸色扭曲道:“我父母被魔种所害,我不能恨魔种?”

柳以蕊一噎,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明抬头看她一眼,说:“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柳姑娘,等你有空出去障城外看看,你就知道监/禁室是多么令人恶心的存在。”

“几乎每个城池都有个所谓监/禁室,每座城都有个被权贵庇佑的魔种。他们犯了错,每次入监/禁室被审判,会有一万个理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金明手指捏得很紧:“该杀的魔种不杀!我姐姐青青白白却被他们红口白牙说是魔种关了起来!”

柳以蕊愣住:“你姐姐是魔种?”

金明一下子怒喝:“不!我姐姐不是!我姐姐积德行善一辈子,救了那么多人命,怎么可能是魔种!”

柳以蕊安静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疯狂,忽然沉默了。

金明说:“我姐姐怎么可能是魔种,是仙人台血口喷人!他们早就和皇室勾结,无法无天,颠倒黑白!”

柳以蕊低头,取下头上的发簪,在掌心割了一道很深的伤口,用血来驱散这青色深林里的雾。她现在忽然开始同情金明,像是同情自己一样。

——仙人台若是想要囚禁他们姐弟,又何必扯这样一个理由呢?

或许真的要他姐姐在他面前,活生生吃了人,他才会信她是魔种吧。

言卿和谢识衣若是想隐藏气息,这两人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听完这两人的对话,言卿心里突然涌现出一点诡异的心情来。

他以一个异界之魂的身份飘到这个世界,却对这个世界最残酷的魔种作乱,从来没真正体会过。

谢识衣就更不用说了。

四岁跟一个魔种虚以委蛇,直接用石块划穿那人脖子,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后来他们长大,接触到的魔种无一不是大乘期修为。对于言卿来说,魔种跟寻常恶人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到人间,重新听到类似于章慕诗的惨状,言卿了解的越多,他越觉得,魔种这件事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却也没他想的那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