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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吞鲁(一)(1 / 2)

作品:《南明靖江王

“人之当局如弈棋然,楸枰小技,可以喻大。在今日有全着,有要着,有急着,善弈者视势之所急而善救之。今之急着,即要着也;今之要着,即全着也。夫天下要害必争之地,不过数四,中原根本自在江南”

江苏常熟县拂水山庄,白发苍苍的钱谦益正在奋笔疾书,劝朱亨嘉进军江南。

身旁的柳如是,一袭红妆,煞是好看,默默地为老钱研着墨。

六十八岁的钱谦益一点不显老,写起字来,笔力遒劲。让人不得不惊诧爱情的力量,能让人变得年轻!

柳如是妩媚地一笑:“夫君,您多次劝监囯剑指金陵,监囯均说时机未成熟。此次会听您的吗?”

钱谦益意气洋洋、侃侃而谈:“监国已攻下了武昌,大江以南皆在殿下指顾之间。金陵又是财赋重地、高皇帝定鼎之处。吾料此番殿下会采纳”。

言到此处,老东林豪情顿发,又挥笔写道:“王师亟先北下洞庭,别无反顾支缀。但得一入长江,将处处必多响集,……我得以完固根本,养精蓄锐,恢楚恢江,克复京阙,天心既转,人谋允臧”。

朱亨嘉看了钱谦益上的疏,不由哑然失笑。

“这个钱谦益啊,还真是执着,又上疏劝孤进取金陵”。

饭得一口口吃,现在福建、浙江未下,武昌以北,清军还占着襄阳这个军事要地。更重要的是,刚平定四川,严天凤部正在进军福建,银子海一样的花出去,囯库又快空了。没银子,让孤怎么剑指金陵?

虽然此次仍然不打算采纳钱谦益的建议,朱亨嘉也不想冷了老爷子的拳拳爱囯之心。写信告诉他,自己正做着兵发江南的准备,让他联络江南义士,择机而动。

钱谦益把国家大事,比喻为弈棋,倒是把朱亨嘉的棋瘾勾上来了。他是臭棋篓子,偏偏最爱此道,这黑白之间,妙处无穷。

一开始,朱亨嘉喜欢找石贤妃、黄丽嫔下棋。二女棋艺高超,又聪慧无比,每次都故意让几子。和她俩对弈,次次都赢,而且赢得恰到好处、不留痕迹,让自己飘飘然,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的大国手。

结果,良好的感觉被陈淑妃破坏了。

一次,大国手朱亨嘉去陈淑妃宫里玩,闲来无事,对弈了一局。陈淑妃是已经壮烈殉国的杨国威表妹,将门虎女、禀性刚烈。一点不让,把朱亨嘉杀得大败。

朱亨嘉惊道:“哎呀,没想到爱妃的棋艺这么高,居然连孤都能下赢!后宫第一棋手非爱妃莫属!”

“扑嗤”,陈淑妃一笑,“妾的这点微末技艺何足挂齿。贤妃姐姐和丽嫔妹妹才是此道高手,妾和她俩对弈,从来没赢过”。

“啥?她俩的棋艺比爱妃还高?”

自此,朱亨嘉才恍然大悟,赶情石妃和黄婉一直让着自己呢。

虽然知道她俩是因为爱自己,才让自己。但下棋这种事,不能让,一让就没意思了。

此后,朱亨嘉棋瘾一上来,就找陈淑妃对弈。要得就是这种寸步不让的感觉!

钱谦益说对弈有全着、有要着、有急着。进占舟山,就是朱亨嘉布的一手要着。

可惜这一要着,目前并未发挥太大作用。

何腾蛟、杨怀、林察等占了舟山后,只是派部将王兴、余龙、杜子香、李如碧等分兵骚扰余姚、慈溪、定海各县,每次出兵不过几千,打一下便跑。主力待在舟山不敢出动。

之所以不敢出动主力,是因为舟山东边的普陀山岛、落伽山岛上,有鲁监囯麾下将领定西侯张名振、平西伯王朝先、张煌言等人盘踞。

何腾蛟生怕自己的主力一旦离开舟山,鲁军会趁虚而入、鸠占鹊巢。他是使阴谋的高手,自然防着别人对自己使阴谋。

这样可不行!

朱亨嘉谕令何腾蛟,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尽快迫使鲁王退位归藩,收编其军。

鲁监囯朱以海最近心情很好。

他同室操戈,击败了郑彩,不仅为熊汝霖、郑遵谦报了仇,还收编了万余郑彩降兵,实力大增。

实力强了,就不想在浙江临海县健跳所待着了,那只是个濒海的小地方,难以发展。

朱以海是龙,龙就得入海,兴风作浪。

于是,他带着兵马又回了福建,攻占了沙埕。沙埕曾是他的老巢,对这一带的地形极熟悉。

听说被自己打跑了的“鲁逆”又回来了,清靖南将军陈泰大怒。令盖一鹏、强世爵率水师从海上进攻沙埕;自己率陈锦、董阿赖、李率泰、济席哈、祖泽远诸将,从陆上,沿蒲门所攻打沙埕。

“禀监国,清虏水师已至大篑营,陆师已至桐山堡”,斥侯打探到了军情。

三十三岁的朱以海全身甲胄、威风凛凛。这位天皇贵胄,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言谈举止之间,自有一股贵气,让人折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沉着下达军令御敌。

“安洋将军刘世勋、都督张名扬、中镇总兵马泰,汝三人领兵扼守蒲门所,务必拖住清军!”

“末将领命!”

“静洋将军张英、总兵阮述、阮玉,汝三人领兵驻守沙埕!”

“末将领命!”

“荡胡伯阮进、阮骏、顾忠、罗蕴章、鲍国祥、阮骍、郑麟、李英杰、符文焕,汝等随孤出海作战,先消灭清虏水师,再回援沙埕,击败其陆师”。

“末将领命!”

水师,一直是清军的软肋。虽然清福建水师总兵盖一鹏、副将强世爵一直在打造战船,可是战船易得,熟练的水手可不好找。水师尚未训练精熟,盖、强二人本不想出战,可军令难违,只好硬着头皮出发。

朱以海之所以有底气击败清军水师,主要是因为一个人:荡胡伯阮进。

是的,阮进,不怕死的阮进。

此人本是福建的舵工,后来做了小海盗,游荡于海上,被张名振招安。

一开始,朱以海觉得他是海盗出身,不怎么瞧得上他。结果那一年,爱新觉罗·博洛把朱以海打得航了海。叛将张国柱截获了朱以海的宫眷、世子,又追击朱以海至舟山。那张国柱素称骁勇,诸将皆不敢战。唯有这阮进不信邪,带着四艘小船冲向张国柱的百余艘楼船,“秋涛方壮,乘之发炮,无不糜碎”,打得张囯柱大败而逃。

此战结束后,朱以海对这阮进特别地好,阮进也不负恩泽,多次以少胜多,击败清军水师。

水师是朱以海的倚仗,阮进,则是鲁军水师的军魂。

朱以海亲自登舰,升起了王旗,诸将见监国亲征,士气大振。

阮进更是率船冲在最前面。

“来了!”

明军哨船发出了警报。

一艘艘清军战船,出现在海平线上。

清军的船多是新造的,船很大,其中居然有不少一号、二号大福船,除了装备千斤佛朗机炮外,还装备了三千斤红衣大炮。

“轰隆!”

似乎是示威,一枚炮弹在明军阵前轰响。

和财大气粗的清廷不能比,鲁监囯的水师多是些小船,以鸟船、快船为主,最大的不过是些哨船、海沧船。

不过,鲁监国的部下在海上漂泊多年,船虽小,训练却有素,驭船的能力比清军强得多。

阮进立于一艘大哨船上,端着千里镜观察敌舰。见敌人的船队,编队杂乱,进退无序,不由得冷笑,这些鞑子,以为船大就能打赢水战不成?

他挂起了号旗,亲自率十艘哨船居中,令侄子阮骏、阮骍,各率十艘海沧船分列左右,冲入敌阵。

“不愧是孤的荡胡伯啊!”

见阮进如此英勇,朱以海大赞一声,下令罗蕴章、鲍国祥、郑麟、李英杰、符文焕率船队紧随,自己也乘着一艘大福船前进。

“监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还是位于阵后指挥吧”,部将顾忠劝道。

朱以海不听:“孤身为监囯,岂能畏缩不前?前进!”

见监囯跟上来了,阮进的速度更快了。

“轰!”

“轰!”

“轰!”

清军的炮轰得热闹,可惜水师刚扩建,炮手缺乏海战经验,大多没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