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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残疾皇叔的掌心绿茶

漫不经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门板,想要将门外人看个分明。

陆无昭手托着腮,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轮椅的扶手,立在一旁的孟五屏气静声,不敢动弹。

门外的三人一无所知,芍药道:“是。”

沈芜若有所思,“看来是还未到……”

阿棠凑了上来,“姑娘,谁没来啊?我们今日来此到底是作甚呐?”

沈芜低着头仔细想了想,半晌才抬头,开玩笑似得笑着说:

“来抓人啊。”

敲击扶手的手指停住,直到小二给隔壁屋上了茶,走廊里传来了关门的声音,陆无昭才将手按在手轮圈上,轻滚车轮,将轮椅滑到了桌前。

孟五低着头看着鞋尖,不敢抬头。

陆无昭看着正在煮水的铁壶,低声说了一声“继续”。

昭明司设立于八年前,凌驾于三法司之上,可推翻三法司审理的任何案件进行重审,因着有些案子犯事的有不少是权贵勋爵,三法司不好处理,便由昭明司接手,毕竟昭明司的管事者是皇亲国戚,不怕得罪人。

昭明司断过的冤案奇案不计其数,在民间的声望日益渐高,称之为“最光明正义”的衙门。惩治了数百纨绔乡绅富豪或是官员家眷,但凡做违背良心罔顾人伦法度的,都逃不过昭明司的审判。

今日在街上引发骚乱的正是这样一个有家世背景的纨绔子弟。

“主犯的小厮暗藏刀具,被就地正法,主犯已带回了衙门,等您亲自去处理。”

陆无昭兴致寥寥,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五摸不清主子的脾气,只能闷着头不出声。

“去把门打开。”陆无昭突然开口。

孟五愣了下,照做。

打开门时隐约瞧见二楼的围栏对面的走廊上闪过一个人影,他眨了眨眼,那人正好进了斜对面的屋子。

孟五稍有迟疑,陆无昭淡淡抬眼一扫,便又收回了目光。

孟五犹豫片刻,走回去冲陆无昭抱拳道:“主子,方才似乎瞧见了……”

“陆之泽。”

孟五头压得更低,心里佩服主子的眼力,“是太子殿下。”

壶中水烧开,陆无昭将沸腾的水倾入紫砂壶、公道杯、闻香杯、品茗杯中,又很快将其倒出,洁具提温。手指轻轻捻起少许上好的茶叶投入茶壶,再次用沸水冲泡。注1

他的动作随意而优雅,神情漫不经心,好似没将这段插曲放在心上。

陵王的性子一向难以捉摸,喜怒无常,孟五不敢妄自揣测,他只能保持安静,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太子殿下来此处是为何,这叔侄二人前日起了争执,不欢而散。太子若是知晓主子在此,方才定会直奔他们而来。

隔壁吱呀一声响,好像是门开了个缝。

“姑娘!表姑娘等的人竟是他!”

“嘘!你小点声,生怕他们不知道我来是不是?”

女子清脆甜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陆无昭煮茶的手微顿。

孟五瞥到主子的停顿,咽了咽嗓,“可要关……”

陆无昭看了他一眼,孟五又默默闭上了嘴。

沈芜才刚把门掀开一个缝,阿棠就叫出了声,若不是她动作快捂住了她的嘴巴,怕是就要打草惊蛇。

阿棠不得已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姑娘!您都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平日好说话就算了,现在可是那对男女在私会,私会!”

楚轻瑶临出门时打扮得花枝招展,方才她迎陆之泽进门时,那惊喜和羞赧的神情都落在主仆三人的眼里,楚轻瑶甚至挽上了陆之泽的胳膊,而陆之泽笑着地捏了捏她的脸,两人之亲昵,显然已暗通款曲许久。

显然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会面,太子和楚轻瑶都没带随从。

芍药为人冷淡,此时却难得地恼了,她附和:“谁人不知陛下属意您做太子妃,虽然并未正式赐婚,但您和太子自小青梅竹马,最为亲近,太子钟情您,您也爱慕太子,此时表姑娘横插一脚……”

沈芜纳闷打断:“等等,谁说我爱慕太子了?”

芍药朝她看过去,阿棠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你们不会都以为我喜欢太子吧?”

两个婢女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

沈芜沉默了,这个误会似乎有些大。

前世嫁给太子是有婚约在身,她会应下这门婚事也并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阿爹信任太子,信任嘉宗皇帝,阿爹当时遭人暗害,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临终前只想着给她这个女儿找个能托付终生的人家,看着她嫁人。

后来发现一切都是骗局,她和阿爹,整个沈府,都是权力的牺牲品,所谓的暗害也是事先计划好的。

她身子不好,早晚都是要死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阿爹和沈府上下那么多口人命。

上一世的仇虽然了了,可这一世那些事是否会发生还未可知。她躲都来不及,怎会还爱慕他呢?

她鲜少出门,宫里却总有人来探望她的病,有时是皇后派女官来,有时是太子亲自来,她没多想,总以为是皇室的人怜惜她父亲上阵杀敌,家中又无母亲照料,故而才对沈家施以关怀,彰显皇恩。

原来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叫所有人以为皇家重视沈家,沈家独女早晚会是太子妃,叫其余世家大族都歇了心思,断了她的后路。

如今重来一世,沈芜定会全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这婚约定不能成,若是太子喜欢别人,这反倒是沈芜乐见的事。

“我从未爱慕过太子。”她说。

对面的房间突然打开,小二将菜品端了进去,主仆三人扒着门缝默契地噤声看着。

对面的房门重新合上,阿棠急得险些把脑袋从门缝里挤出去。

她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姑娘你就是太善良了!表姑娘都做出这般不地道的事了,您怎么还无动于衷呢?!怪道每回太子来探望您,她都巴巴跟上来,她这是在和你抢男人!”

阿棠以为沈芜在强颜欢笑,殊不知沈芜当真没把太子放在心上。若不是为了阿爹,她怎会跳入深宫那个火坑。

“且不说您喜不喜欢太子,大家都以为你们是一对,楚姑娘她应该也是知道的,她明知你们交好,还做出这般丑事!难道不是故意为之?她难道还不坏吗?”

沈芜从未爱慕过人,不懂为何爱情能叫人昏了头。她若是爱慕一个男子,定会去问那男子可心仪她,问他是否还喜欢旁人。

若是叫她发现那男子三心二意,她断不会再继续纠缠。

楚轻瑶如何想的,沈芜并不清楚,也并不关心。

她的心思都在如何利用今日之事上,这一趟不能白来。

大概是思虑的事太多,头慢慢开始发昏,蹲在地上渐渐体力不支,身子软了下去,一股股恶寒顺着脊梁往上窜,沈芜难受极了。

耳边阿棠的抱怨声渐渐模糊,额头上突然贴上了一个冰凉的手背。

好舒服啊,好凉快。

“糟了,姑娘烧得更严重了。”芍药难得焦急,当下果断地决定,“姑娘,奴婢带您回家。”

沈芜的心底突然划过一道光亮,某个念头一闪而过,她滚烫的手掌按住芍药试图搀扶自己起身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