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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残疾皇叔的掌心绿茶》陆无昭像是变脸一般,方才的漫不经心转眼间烟消云散,转而一副十分暴戾不耐烦的模样,“磨蹭。”
他嫌女子说话说的慢,又是一道鞭子落下。
宫女已经疼得头晕眼花,耳朵嗡嗡作响,她的求生意识前所未有的强烈,在响脆的鞭打声和惨叫声中,断断续续交代了一切。
她是七公主宫里的婢女,得了主子的命令,将那捧红色铁海棠趁着陵王不在怜芳宫中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放进去。
至于七公主为何会知晓陆无昭会被那花所伤,七公主又为何这么对他,陆无昭统统没问。
“你可识得沈姑娘。”
他提到沈芜时,下意识皱了下眉,浑身的戾气成倍释放,手下愈发没轻没重,几下鞭子抽下去,伤痕深至见骨。
宫女已经没了喊疼的力气,蜷缩在一地的血水里,身子抽搐着,艰难地挤出一个“不”字。
沈芜的出现是个意外,七公主要对付的是陆无昭。
陆无昭的心底骤然松了口气,可在庆幸她不会再次被人伤害的同时,心底不可抑制地生出浓浓的自厌情绪。
这种无力的怨恨像是缀在他心头的一块石头,拖着他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沉到了能将人的肉身白骨都腐蚀干净的毒液中,将他的心、他的躯壳、他的灵魂都尽数吞噬,最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黑暗和绝望。
都是因为他,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他右手握着鞭子,掌心不再干净,身上也沾了些血,他脸上没了散漫的笑,眼中也没了骇人的杀意,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边无界的暗夜里,他颓然又冷漠地看着手中的鞭子。
他果然是不该试图靠近她的。
陆无昭攥紧了皮鞭,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是一个只会给别人惹麻烦,从来都把握不住美好的人,他抓不住,也不配拥有。
时光穿过时空,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第一次见到沈芜的那一年。
那一年,沈将军出征前,他追着沈将军跑到了他的府上,见到了沈芜,那时她才两岁大。
沈将军笑着把女儿放到了他的怀里,看着他浑身僵硬,站在那一动不动,不敢迈步,还嘲笑他说抱着个女娃就走不动道了,如何能随着他一起上战场?
十岁的陆无昭为了证明自己可以,抱着小女孩去外头走上了一圈,却不曾想,两个人误碰了铁海棠,他起了疹子,沈芜呼吸不畅,喘个不停。
他万分愧疚,守在沈芜的床边,让大夫给自己上药。
沈将军却哈哈大笑,“小殿下莫要害怕,那花粉都洒在了您的身上,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妹妹好看,落下印记该如何是好?”他看着女孩胖乎乎的手背上起了星星点点的红疹,愧疚地说。
沈夫人那年还未病故,闻言笑道:“落下印记嫁不了人,那小殿下娶了我家阿芜可好?”
陆无昭不明白嫁娶的意义,但他愧对沈芜,于是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很负责任地郑重地答应了。
这么多年过去,漂亮的女娃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眼睛还是那么亮,尽欢楼的对视,还是一眼就叫吸引住了他。
可他却残废了一双腿,再也不能上战场,再也不能兑现当年那个儿戏般的承诺了。
当年他害过她一次,如今又有了第二次,往后还是离她远些吧。
讨要说法最完美的工具。
华春宫的殿门再敞开时,屋里浓郁的血腥味几乎是横冲直撞地往人肺里钻。
孟五原本抱着肩,倚着门外的石柱望天,听到动静忙迎了上去,“主子……”
话突然都堵在嗓子里。
漆黑无光的黑暗深处,陆无昭远远走来,他走到明暗相接的地方,脸暴露在日光下,半边身影仍埋在黑色里。
殿内寂静一片,没有惨叫声,没有喘息声,甚至连微弱的呼吸声都不存在。
福喜抻着脖子往里看。
轮椅继续向外滑,陆无昭的全部身子都走到了光的下面,但他周身好像笼着一层寒霜,即便是太阳也不能将其驱散。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比进去时脸稍有苍白,他身上的颓废之气更浓了不少,眉梢眼角都带着倦意,提不起精神似的抬眼皮,凉凉地看了福喜一眼。
福喜身子猛地僵住,脖颈一凉,收敛了好奇,弓腰低头,语气低到尘埃里,“陵王殿下……”
男人只短暂轻瞥,便淡淡挪开了视线,从怀中掏出一条白色洁净的手帕,垂眸擦拭着沾满鲜血的皮鞭。
他的手指白到泛光,指节匀称修长,但如果仔细观察他的手掌,会发现布满了刀痕和旧伤。
长年累月堆积的伤痕早已结痂褪去,长出新皮,此时那布满伤痕的手指正拿着帕子,细致地擦过鞭子的每一寸。
“陵王殿下,那贱婢她……”
她如何了?
是死了还是昏了?
陆无昭像没听到似的,仍一语不发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孟五却是瞬间了然,他给两个昭明卫弟兄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找出一个麻袋,进了黑黢黢的大殿。
片刻时间,两个人抬着麻袋走出了大殿。
福喜不经意一瞟,那袋子没封口,袋口的麻布已经染得鲜红,里头的血正滴滴答答往外流,从殿内一路流到门口,没有要停的意思。
福喜捂着口鼻无声干呕了一下。
“主子?”
陆无昭不理,他将兽皮鞭擦拭地干净如初,这才将沾满了肮脏的血液的帕子随手一仍,沉默地往外走。
孟武等人默契地跟上,福喜纵有千万句也不敢问了,只能紧紧跟上。
一行人很快到了目的地,七公主和冯贵妃所住的宫殿,浣笙殿。
陆无昭到宫门口时,孟五将门口试图阻拦他的小太监一脚踹飞,而后他抬了下陆无昭的轮椅,方便他跨过没有踏板的门槛。
这宫里有门槛没有踏板的宫殿比比皆是,浣笙殿只是最为普通的一处,陆无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有机会踏足这里。
有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进殿禀报,整个浣笙宫上上下下的太监宫女们全都警惕地将他包围,陆无昭亦神色无改,划着轮椅往里走。
陆无昭往前走,如入无人之境般,步步紧逼。宫人们步步后退,如临大敌。
凡有挡路者,皆被陆无昭一鞭子挥退,响脆的鞭声回荡在整个浣笙宫上空,叫人闻之变色,不敢靠近。
“陵王这是何意?”一身穿桃红绣牡丹宫裙的华美妇人走了出来,“私闯本宫的浣笙宫,还出手伤人!来人!围起来!”
她手撑着腰侧,小腹微微隆起,一左一右分别由一位宫女小心搀扶着。她容貌艳丽,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眼睛是很勾人的桃花眼,只一点不好,眼睛似乎是一个略大,一个略小。
这位身怀六甲的美妇便是浣笙宫的一宫主位冯贵妃,亦是七公主的生母。
有了主人的命令,宫人们一拥而上。
陆无昭神色平静,抬了下手。两名兵卫扛着麻袋走近。
宫女太监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奴婢,而昭明卫身上带着的冰冷肃杀之气却是一日一日实战操练出来的,两个身穿铠甲的护卫一上前,众人便骇得后退了两步,正好给他们腾出了一片空地。
麻袋被人扔在地上,其中一个人拎着麻袋的尾,用力一抖,袋子里有东西掉了出来。
先露出来的是一个脑袋,头顶还破了一个大窟窿,整个脸被血糊了满脸,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