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承恩惯会心口不一的,沈公公听了心里一嗤。面上却道：“咱家又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有一句话叫做烂泥扶不上墙。那也是你小子机灵能干，才能蒙得兰妃娘娘如此器重。”

在宫里当差的人，都长着两张嘴。一张是刀子做的,另一张则是蜜糖抹的。

沈公公浸淫深宫多年，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这句话明摆着是说给兰妃听的。

兰妃听了果然一笑：“沈公公真是太自谦了。”

说了两句客套话，她才开门见山道：“本宫今日来，沈公公也知道是何事了。让本宫进去见见陛下吧？”

“这个....”沈公公面露难色,“恐怕要让娘娘失望了,陛下今日个早上才退了热,眼下正睡得沉，娘娘、怕是白跑一趟了。”

兰妃听了却道：“无妨。本宫只是进去瞧瞧陛下,这样本宫也安心些。瞧完了本宫自会离去，绝不会打扰到陛下的。沈公公难道连这点小事，也要拒绝本宫？”

正说着话，屋内传来一声咳嗽声。随即殿门被推开,一个清瘦的小太监迎上来,对兰妃行了礼，才细声道：“还请兰妃娘娘见谅！陛下才醒来，说头疼还不想见人，您还是请回吧！”

兰妃闻言脸色一沉,大约是觉得丢了面子。可又不死心的问：“这话、真是陛下亲口说的？”

话一出口,又觉得有失身份。忙改口笑道：“既如此，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着这才转身,对沈公公嘱咐了两句：“请沈公公代为转告一声，就说本宫来过了的。”

沈公公道：“请娘娘放心，奴才晓得的。”

兰妃这才慢慢离开,众嫔妃见陛下竟连兰妃也不见，想来是没有指望了。

也只得怏怏的，做鸟兽状，都散了开去。

兰妃行远了些，才气咻咻道：“本宫这么多年，做得再好，都捂不热陛下的心。难道陛下的心真是石头做的不成？就算是个石头，也捂热了。”

承恩在步舆外，小声劝道：“娘娘啊！奴才知道您心里气闷，但这些话留在咱玉坤宫说说得了。您也不是不知陛下的脾性，今日个这么多的嫔妃，他都没有召见，可见是真的没有心情，并非针对娘娘您一人啊。”

兰妃凝眉想了想，才问：“听你这么一说，本宫倒还想起来了，今日个那个贱人怎么没去？你可见到她了？”

承恩知兰妃说的贱人，就是她最厌恨的菊妃。

“奴才好像也没瞧见那贱人，兴许、她没有去吧。”

可是...越是这样，才叫人奇怪？

兰妃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声音一沉，吩咐道：“你去把蒋太医叫来，就说本宫有话要问他，快去！”

上阳宫

话说沈公公打发了那干嫔妃，才入了殿，果然见陛下人已起身，穿着单薄的寝衣，叉着腿，坐在榻沿边。

殿内虽烧着地龙，可到底是病弱的身子。沈公公不由面露忧色，找了件袍子给他披上。

又温声劝道：“陛下--怎不多睡会？这几日不用早朝，朝中大小事务，您都不用去操心，只管好好养好身子。”

辰时已过，透过窗柩可以看到殿外的阳光。

说起来今日也是奇怪，屋外还是很冷，但阳光却那样艳。那样艳丽夺目，就如美人的脸蛋儿。

这样刺目的光落在皇帝的脸上，照得他的脸很白，几乎成了透明的。

沈公公瞧着心里更痛了，不过一夜光景。皇帝就憔悴成如此，这怎能不叫他心疼？

昨夜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能令陛下伤心至此，也只有菊妃娘娘知道内情。

想了想，沈公公不由一叹：“陛下--忧能伤身。奴才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令陛下开心些。但--陛下您是一国之君，还有许多人要仰仗陛下，今日个宫里的嫔妃娘娘都来看陛下了，只是奴才怕她们打扰了陛下清静，就拒绝了....”

话未落，皇帝忽然眉头一动，淡淡问：“她--来了没有？”

语气虽淡然，却仍旧有些隐隐的期待。

沈公公知陛下口里的她--指的是谁？

可饶是如此，一向巧舌如簧的沈公公也不免语塞。

最后在皇帝的催促声中，才慢慢道：“回陛下的话，菊妃、菊妃娘娘她--不曾来过。”

皇帝半晌不发话，良久他凉薄的唇勾起，冷笑一声：“够狠心！够绝情！”

不消片刻，皇帝像变了一个人。

再抬眼，沈公公只瞥见他冷月如霜的眸子，就算在这温暖如春的室内，都叫沈公公瞧得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