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原本有老寒腿，这是镇子中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大都存在的毛病！只要受到半点风丝，关节处就红肿发胀，后会水肿成青紫色，俨然像是在关节处塞进去个大馒头。

爹为人孝顺，他欲想给奶奶寻一件最上等的厚实毛皮。他跑遍了镇子里的成衣铺没有寻到，却不成想在商铺街的西拐角，正瞧撇见两男一女蹲在犄角旮旯儿，面前支着一个地摊儿，地摊儿上摆着的全部都是各式的皮料，还有死透的野鸡、剥了皮的貂肉、开了腹的无皮秃子以及各种獾子油，鸡油，蛇胆，蛇蜕，狐狸头围脖，黄皮子尾巴帽……

爹被这小小的摊位吸引，却不是因为那一地的皮料，爹一眼相中了那卖山货皮料的姑娘。

方宝妮那天穿了一身藏蓝色衣裤，上身配了一件白色貂毛坎肩，腰间系着两寸宽的黄牛皮带，小腿上缠着紧紧的白色绑腿，她长了一双镇子里极为少见的大脚！穿着男式的毡毛棉鞋，爹看到方宝妮第一眼，心头上只有烙下两个字——飒爽！

爹不由自主朝着小摊位走去，方宝妮当天是同自己的二哥一起下山卖货，女孩儿负责张口叫卖，男孩儿只管收钱！

见到有客人光临，方宝妮爽朗一笑，灿出满口洁白如雪的小奶牙！

“这位爷儿，想看看什么，咱家这都是一等一的货！每年只卖这一阵子，等到彻底入冬，雪封了山，咱们就出不来山了！”

爹便佯装的蹲下身，一边看兽皮草，一边撇着眼神不停的打量那俏姑娘！

方宝妮也实在热情的蹲下身子，抓起地上一条枣红色貉子毛的厚实大敞就往爹的手里送。

“爷儿，您瞧瞧这毛皮的质量，都是山里的野生貉子，三十多条上等红貉才能织这么一件敞儿！”

姑娘又把衣服扯开里面，让爹看那衣服里细密的针脚。

“这都是俺爹在山上打的貉，俺娘亲手一针一针缝出来！俺家这质量，这手艺比那些山货皮毛店里的不知强了多少倍！俺家都是山里人，实诚着呢！爷儿您要是诚心要，俺给您最实惠的价儿！”

这闺女说话也是清亮的大嗓门儿，操着一口轻微的关中口音，听起来倒是让人倍感亲切！

爹看着那穿插在枣红色皮毛里姑娘白净的嫩手，眸子里掠过一丝暖笑。

“得！就这件，包起来吧！”

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那姑娘也起身，从自己身后几块儿破包袱皮里抽出一张还算干净整洁的，把那件红貉子大敞利落的在手中折了几道，便包在了包袱皮之中。

爹问：“多少钱？”

“十块大洋，这是咱看着爷们儿爽利，要是换成别人，少十二块大洋不卖嘞！”

爹“哈哈哈……”一阵爽朗大笑。一边从自己的怀里摸钱，一边和那姑娘摆龙门阵。

“姑娘，你是山里人呀！”

“嗯呢！砟子屯再往东的老林！”

“家里靠打猎为生？”

“俺家祖宗八代都是猎户！”

“女人家在山里不容易，不如寻个好婆家，嫁到镇子里来！”

“镇子里有枪么？俺一天不摸枪手痒痒……”

“姑娘还会打枪？”爹的眼神更加明亮，他愈发的觉得眼前的姑娘特别！爹平日里在镇子里也算是有头脸，毕竟现如今他是江源镇的大族长嘞！平日里爹身边围聚着的姑娘们，都是那种三寸金莲，会绣花，每日围着灶台转的名门小姐。

有那会唱小曲儿的，会识文断字儿的，会烹茶会煮酒的！工工整整的小姐们见惯了，现如今突如其来一个阔达的山里女人，爹觉得尤其的新鲜！

爹摸出十块大洋，交到姑娘手中。姑娘也把用包袱皮包好的枣红皮敞双手递给爹！这二人一来一回，爹或是故意或是偶然，手指竟在那方宝妮儿的细皮嫩肉的手背上滑了一下！

男女授受不亲嘞！爹有些尴尬，他都是经历过四个女人的孩子爹，却仍然情不自禁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