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对双胞胎被曲家其他的女儿们挤到了门槛儿的最角落，这两个人一人肩膀倚着门檐，另一个则趴在那个人的后背上，姐俩感情好不要好。

最后只剩下一个六闺女，那六闺女和我同岁，闺名好像叫曲求男，意思便是求一个男儿。好歹曲先生还是个学富五车的教书先生，给自家女儿起名字都是那么随便，想男，得男，求男，念男，盼男……还有什么我倒是记不清了，总之，他家这八个闺女的名字里，包含了曲先生拳拳的盼子之心。

求男穿了一身嫩青色的小短衫，下身是条黑色布裤子，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儿，手中握着两个猪拐骨就站在她大姐的身后。

我们几个人便迎上前去，付博文看见他家几个闺女，我们这些学生也只和六闺女求男相熟一些，付博文便开口问求男。

“求男妹子！你娘生了没？”

求男手握着猪拐骨摇摇头，头上的两个羊角辫儿跟着一抖一抖。

“产婆进去了大半天都没动静。俺娘也不叫唤，肚子也不疼。估计还得等上好一阵子呢！”

付博文接着对她说。

“那曲先生呢，俺们几个人刚才去水库捉了些蛤蟆和泥鳅，寻思给师娘下奶！”

求男说：“俺爹在院子里头呢，跪在地上念求子经，你们跟俺进去吧，俺带你们去找他！”

我们几个人便跟在求男的身后，走进了曲家的院子。

只见平时一本严肃的曲先生，竟直直的跪在那女人生产的房头，眼睛闭的死死的，双手合十，口中喃喃自语。

“善男子，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

若有持是观世音菩萨名者，设入大火，火不能烧，由是菩萨威神力故。若为大水所漂，称其名号，即得浅处。若有百千万亿众生，为求金银、琉璃、砗磲、玛瑙……”

付博文小声问求男。

“你爹念的这是啥？”

求男说：“观世音菩萨普世品，镇子上摆摊算命的任瞎子说，只要俺爹跪在产房前，念上九九八十一遍《观世音菩萨普世品》，俺娘便肯定能生儿子。”

“这玩意儿灵么？”刘午撇着嘴巴，神情之中便显示着不大相信。

求男用手遮着嘴，也小声翼翼对我们说道。

“不灵！俺娘生八妹妹的时候，俺爹就跪在产房门口念了一百多遍呢！结果生出来的还不是个女娃儿？

如今第九胎，老人们都讲凤舞九天，女娃子要坐上九个，好多街坊邻居亲戚都私底下议论，说俺娘这回定然还生闺女。”

付博文又问。

“那咱先生这是念多少遍了？是不是还不能打断他？”

求弟十分随意的摆摆手。

“没事！俺爹从今天早上跪到现在，别说九九八十一遍，就是八百一十遍都该念全了！就是爹心里慌，也不知道该做些啥！”

求弟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大声就吼曲先生。

“爹，学堂里付博文，刘午，严冬拾他们来看你了！还跟俺娘拿的蛤蟆和泥鳅，说是等娃生下来可以下奶呢！”

曲先生听着声，跪在地上扭了扭身子，他已然跪了整整一天，那两条腿都已站不起来，身上也是腰酸背痛，那腰背就如同打了钢板一样又僵又愣。

“啊！放哪里吧……”

这曲先生当真是为了儿子着了魔，口中没有半句感谢的话，甚至都没有正眼瞥我们。

求男对我们说。

“你们也别介意，俺爹就是心里太急了！俺娘从早上羊水便破，现在生了小一天，娃子也没生下来。倒是不哭，不闹，也不疼，不叫。但是家里第九个娃，都盼着是个带把儿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