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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 / 2)

作品:《四喜

“住、当然好啊。”陆韵诗慌张失措,“但是家里这么小……?”

陆津南不知道黎施宛是装乖,还是真的想借住在这儿。毕竟,她逃跑了也没有好的去处。

“楼上有个杂物间,收拾出来就能住了。”陆津南说。

陆韵诗心想,家里多了个越南女人,再多一个小朋友又有什么关系。何况这是帮陆津南解决工作上的问题,做善事。

她说:“也好。”应承了下来。

陆津南姐弟小时候,陆家请过菲佣照顾,阁楼原是杂物间兼佣人房。后来陆津南青春期,少年想一出是一出,搬进了空置的阁楼。

母亲当时说上面不好住人,真要搬进去,就别再下来!陆津南倒是坚持到了现在。

陆韵诗说,等店员来上班,她就去楼上收拾。陆津南便将黎施宛留在家里,回警署了。

其实他不太放心,但不放心也没发全天候二十四小时守着她,不做别的事。森姆台风让全港损失惨重,死伤、牺牲,各种纠纷随之而来,不仅市政厅和PC忙碌,CID探员也忙着办案。

陆津南接到一起碎尸案,碎尸藏在一间猪肉档里,害得人家老板没法做生意,叫苦连天。

“就说臭,找遍了宰场才发现一个黑色袋子,谁放到我这里来的?我怎么知道!阿Sir,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卖人肉,以后叫我怎么做生意啊……”一位警员正在记录老板所说的话。

其他人戴着手套翻找现场,看除了一双手脚以外,这里是否还藏着别的碎块。

“南哥!”

阿肯比陆津南先到一会儿,见陆津南来了,简明扼要地向他汇报情况。现场的警员接到消息,过来告诉两位重案组探员,就在猪肉档楼上住房找到新的碎块。

猪肉老板一听就急了,“我是租的铺面,楼上不管我的事啊。”

围观街坊窃窃私语,“这个楼上住的什么人?”

“听说是学生合租。”

“学生?……”

六十年代建的唐楼,转角还是颇具南洋特色的圆角墙。四五楼搞,家家户户窗户外都支出晾衣杆,绿窗玻璃细而窄,有的敞开着,呈现蓝的紫的窗帘。

陆津南抬头望一眼,许是被盛夏阳光晃了神,想起黎施宛来。

她和父亲黎耀明居住太子道背后的旧唐楼多年,赌鬼父亲终于连最后一间房都拿去抵债,只能以租客身份住在那里。后来唐楼要拆,他们东奔西走,躲躲藏藏,终是没地方可去了,回到了唐楼。

九八年金融风暴的影响至今还在,同时香港富豪更卖力拆楼建楼售楼,大炒房价。眼前这栋唐楼不知会留到几时。

楼下围观者众,叽叽喳喳。警员把人堵在楼道口,陆津南和阿肯走上楼,还没进租赁屋,就看见墙角有人半勾着身子在呕吐。注意到他胸前的CID探员的证件,陆津南问,“新人?”

“好像是才从PC转到CID来的。”(PC:巡警;CID:刑事侦缉部门,亦指部门探员。)

陆津南摇摇头,快步从旁边走过,进了屋子。

方才那位探员的反应其实不算夸张,谁见到这一场面都觉得恶心——狭小厕所,盥洗池浮起血水,因为下水道被冲下去的手指碎块堵住了。整间屋子臭气熏天,单人浴缸的防水帘上沾着黏糊糊的血,苍蝇与虫不怕走动的人,它们在本就属于自己的舒适环境里。

法医官小姐全副武装,细心收集碎石块,尽量不破坏现场。不经意抬眸,看见门边的陆津南,她朝他颔首,然后示意助手给陆Sir他们雨衣。

“没关系。”陆津南有点洁癖,一同做过事的人就知道。但工作的时候,他向来以工作优先,这身衣服最后会不会弄脏,不在他考虑范围。

“你不是在查按摩院藏尸案,怎么有空过来?”秦沛珊终于用镊子把手指从滤水口中取出来,放进助手递来的透明档案袋,她直起身,看向陆津南。

“说来话长,那个案子有些程序需要总司审批。”

“哦。”秦沛珊笑了下,“那是你的跟班仔?上次见过吧。”

陆津南介绍说:“阿肯。”

好像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秦沛珊说,“我做事。”从陆津南旁边走过去,走出了厕所。

“南哥,珊珊姐有没有男朋友?”阿肯凑上来说。

陆津南瞥他一眼,“怎么?”

“我是说,你也没有女朋友啊,你们样貌、职业各方面都这么匹配,又总是这么有缘在现场碰面。多几次说不定就会擦出火花!”

“如果在命案现场碰面也叫有缘……”陆津南顿了顿,“共事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火花。”

阿肯自讨没趣,耸了耸肩。

现场调查结束后,陆津南让阿肯回警署打报告。阿肯问陆津南要去哪,陆津南说回家,阿肯便扒拉车窗说:“我跟你一起啊,我肚子饿了,正好去吃晚饭。”

陆津南只是看着阿肯。

“好吧,我承认,我想去找阿宛。”阿肯恹恹地垂头。

陆津南觉得不让朋友见面也太不近人情,便说:“改天吧,等她安顿好了之后。”

“好!”阿肯笑了。

“那么让开,我走了。”

阿肯从车窗前退开,挥手说:“陆Sir慢走!”

*

入夜,咖啡厅变成小酒吧,世纪末时髦男女全都来了,他们在音乐和烟雾的流淌中交谈。陆津南不想应付那些熟面孔,就从店旁的侧门,直接上了三楼。

屋里没开灯。

陆津南打开灯,看见他的房间还是原样,而且打扫过了。杂物间的门新挂了茜草红碎花门帘。陆津南敲了敲房门,没听见动静,直接打开了。

杂物间只有一扇小小的顶窗,原本乱七八糟堆着许多东西,灰尘弥漫,现在却洁净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