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鼓鼓番外(1 / 2)

作品:《(足球)德意志之心

谁也没想到轰轰烈烈的德甲国家德比是以这样的结尾告终的。

尽管比分停留在了3:2,尽管拜仁夺得了胜利,终于和排名第二的对手拉开了关键的3分差距,目前领先四分稳居榜首,尽管倒霉裁判的傻逼判罚是那么匪夷所思,这些都不再是舆论的焦点了。

多特队长加迪尔在争顶中狠狠地撞到了脑袋,从慢放画面里可以看到他在落地前好像已经在一瞬间失去意识了,所以他毫无支撑的像个破布娃娃似的头超地撞到了地上,仿佛脖子都要断了,然后了无生息地弹了一下。

彻底一动不动。

两秒后,草坪的颜色变了,鲜血从他的脑袋下面蔓延开来。

今天入场的球迷只有一万五千人,南看台上甚至不给站,但是无论是现场还是收看直播的观众们,都听到了自己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歇斯底里的惊恐尖叫,宛如一个绝望的母亲亲眼目睹了自己孩子从高楼坠落。

“加迪尔!”

罗伊斯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多特副队用力推开所有人,在第一时间跪下来,颤抖着手垫在加迪尔的脑袋下面,去掰他的下巴,想把他的舌头拽出来。

“上帝啊……醒一醒,醒一醒……”

两队的球员都吓坏了。莱万和穆勒惨白着脸想挤进来,但是哈兰德凶狠地把他们推开了,就像一只在狂躁边缘的野兽。

队医第一时间从场边冲了过来,加迪尔能呼吸了,但是他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坪上,面色苍白,手指无力地垂落着。

鲜红的血液粘在他的额角上,像是世界上最可怕的诅咒。

素来像个小大人一样的贝林厄姆甚至捂着眼睛哭了起来,和旁边的雷诺抱在一起不知所措,不敢看这样的场景。

加迪尔立刻被抬了下去送进了急诊室。

比赛直到终场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多特看起来已经方寸大乱,没有办法继续踢球了;而拜仁方面也好不到哪里去,撞倒了加迪尔的乌帕梅卡诺甚至一边踢球一边哭得停不下来,这场比赛中本来就状态不是很好的他已经彻底六神无主了,要是加迪尔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全世界都不会放过他的,这也太造孽了,怎么会这样?

哈兰德在比赛还有七八分钟的时候被换下了,他的脸色依然惨白,比赛不顺的怒气和对队长的担忧同时支配着他。下场后把衣服往替补席上衣甩,就去揪着还留在这里的队医询问情况了;而场上,漫长的十分钟补时像是在折磨着所有人的神经,多特勉强把进攻维持到了最后一刻,但随着罗伊斯的再次倒地和裁判的无动于衷,比赛彻底结束了。

足球往往是高于一切的,特别是如此重要的一场比赛。但是输球的一方来不及痛苦就冲往场下了,而赢球的那边同样毫无喜悦。

所有人心里都牵挂着一个问题:

加迪尔怎么样了?

大概比赛结束四十分钟后,医院里传来了让很多人都感觉脑子一嗡、世界都快要崩塌的消息:

加迪尔的情况非常非常不好。

“落地时候受到的冲击太大了,脑部有淤血,更可怕的是脊椎——”

“他……这会影响到他的职业生涯吗?”

医生苍白着脸通知俱乐部:

“上帝啊,现在可不是,可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了。要做好,上帝啊,要做好失去他的准备……”

《国家德比酿惨剧,加迪尔生命垂危》这个头条新闻在十分钟内通过互联网传播到了全世界,并在官方白底黑字的紧急申明中得到了证实。

多特全队都静悄悄地坐在医院走廊里,好多人还穿着短短的球裤,在走廊的风里冻得瑟瑟发抖,裹紧随便套上的羽绒服外套。

没人能回去,谁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见到加迪尔。

这太恐怖了。

拜仁的大半支球队都来了,毕竟加迪尔也是他们的国家队队友,或者是像在莱万的情况里一样,是至交好友。远在慕尼黑隔离的基米希崩溃地想要出家门直飞多特蒙德,这大概是整个月以来他最后悔自己没有打疫苗的时候。

穆夏拉满眼都是泪水,他哭得和多特这边的贝林厄姆差不多,都是绷不住平时沉稳样子的小男孩。诺伊尔、穆勒、罗伊斯和胡梅尔斯围成了一个小圈子在轻声说话,剩下的人勉强听明白了他们好像是在讨论赶紧通知国家队队友过来……

为什么过来?

因为害怕见不到加迪尔的最后一面吗?

光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存在,大伙就觉得像是在这个天气里坠入冰窖了。

“他不会有事的。”

莱万的神情异常冰冷地打断了这几个人的谈话,他的蓝眼睛在灯光下反射着破碎的光芒。罗伊斯同样冷着脸看向他:“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闭嘴——”

“别这样,马口,冷静点……”

穆勒红着眼睛,伸出手来轻轻拽罗伊斯的衣服;胡梅尔斯抿着嘴角拉开了这三个人,他们沉默着站在一起,像几尊雕像。

“菲利普说他过来了。”

格雷茨卡举着手机轻声打破了这一点沉默。老队长即将来了的现实让所有人都感觉更心酸了一点。罗伊斯撇开所有人往走廊外面站了点,开始给格策打电话。

尽管他知道对方肯定在看这场比赛,也许早就已经飞过来了。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电话没通。

罗伊斯又找到了之前历年的多特一线队WhatsApp群和曾经的国家队群,在里面转发了新闻,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扶着墙,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个真空机挤压,马上就要被抽空揉捏成一坨稀碎的破烂。他一直没哭,直到现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之后,才终于崩溃至极地用手扶着墙面,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无法面对现实。

怎么会这样?

“病人需要签署病危通知书……”

在等待了一夜的手术和后续观察结果,却只等来了这么一个消息时,初升的朝阳仿佛都变成了照在墓碑上的冰冷月光。

“让我见见他。”

罗伊斯抓着主教练罗泽的胳膊颤抖着恳求。但是加迪尔正躺在ICU里面,探望显然是不可能的。院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病房和外面的隔离套间内拉开一点窗帘,让他们能透过一小块镜面看到加迪尔正插着氧气管躺在床上,面色依然是苍白的,神情却并不痛苦,仿佛只是无知无觉地睡着了。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无论他们怎么隔着镜面呼唤加迪尔的名字,美丽的青年都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连胸口呼吸的起伏都那么微弱。

加迪尔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神志,正相反,他感觉自己在做一个异常漫长的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他好像是在回看自己的一生。有太多记忆忽然异常清晰和生动地翻滚了出来,在他的眼面前滚动。他好像觉得自己睡得太久了,该醒一醒了,又觉得还早呢,还想在梦里再多待一会儿。

他感觉自己都快忘掉这些事情了。

他看见小小的自己穿过教堂,坐在河边看日落;他看见自己第一次来到多特蒙德,球探牵着他的手,高大的男人们低头打量他,有些人在和蔼的微笑,有些人的神情很冷漠,但他们给了他一个‘家’,一个学校,一份工资;他看到自己的第一堂足球训练课,他什么都不会,穿着不合适的鞋子,在草坪上滑了一跤。

他看见年幼的马里奥·格策眨巴着圆圆的眼睛,冲着他伸出手。

但是他摇了摇头把手藏起来了——加迪尔觉得自己的手很脏,不想握住对方看着就很娇嫩好看的小胖爪子。

他看见自己在大冬天走进卫生间时被从天而降的冰水泼了一身,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平静地祈祷,就好像反抗和求救是小加迪尔的脑子里不存在的东西一样。他看见格策带着一帮小子冲进来,哦,原来是他们泼的水吧。

但是他又一次冲着自己伸出手了,加迪尔无法控制自己原谅了他。

小加迪尔太想要握住别人的手了。

他看见格策像是要用很多很多年去弥补一场恶作剧,他们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从不分开。他看见原来那个时候罗伊斯就很喜欢他,曾经把他掂起来喊他baby,原来那个时候罗伊斯就这么加他,但加迪尔确实不记得了,现在才不知道怎么又看见。

他看见自己一级一级地进入国家队,U15,U17,U19,U21,成年队。

他是多特队史上在德甲登场和进球都最早的球员。

他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克罗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把他当成小女孩,困惑地说他走错房间了;穆勒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从后面偷偷揪他的头发,在加迪尔回头时才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本德兄弟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把他给架了起来玩……

国家队留下的阴影很少,即使他们在18年世界杯惨淡出局,大部分时间里,留给加迪尔的也是灿烂的夏天,恢弘的胜利,一只只温热的手掌,明亮的眼睛和小心翼翼的亲吻。他记得克洛泽掌心的温度,他记得拉姆发梢的汗水,他记得自己和克罗斯在早上起来去海边散步,对方的睫毛折射着金色的光芒。

当然还有诺伊尔,加迪尔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奇怪高视野好像都是在对方的后背上出现的。他没有爸爸,小时候从来没有被举高高过,长大后竟然神奇地在队友肩头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