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却没搭他的话，而是背对穆里尼奥，幽幽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是很想去试一试的。”

穆里尼奥将这语气忖度了半天，都没听出对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在说。不过，他觉得，这肯定是在开玩笑……吧。

上次见面还是在11月份，卡尔带队去里昂打比赛，穆里尼奥正好在法国南部度假，于是两人有了以上交流，现在只是刚刚过去了半个月，他们居然再度见面了，穆里尼奥买了巴塞罗那主场迎战慕尼黑1860的门票，打算现场观战。

“你难道已经确定好下一站的去向了？”卡尔问他。

“当然还没有。”

“那你干嘛要千里迢迢跑到巴塞罗那来看比赛，呆在你葡萄牙的家里看电视直播不也一样么。”

如果主教练们想要观察某个对手或球员，一般是会亲自到现场来看比赛的，因为电视转播镜头不可能一直对着他们的观察对象拍摄，只有亲临现场，才能得到最直观的印象。卡尔会觉得穆里尼奥已经有了目标，是因为如果正常发展的话，慕尼黑1860肯定会得到下个赛季的欧冠名额，而巴塞罗那又一直都是欧冠夺冠大热门，穆里尼奥要是已经确定了去向，提前来观察下个赛季可能遇到的对手也是很正常的事。

穆里尼奥却绕着卡尔仔仔细细看了三遍，突然叹了口气。

卡尔被他叹的浑身膈应：“你又要做什么怪？”

“你最近不愁么？”穆里尼奥颇有几分“哀怨”的说。

“……愁什么？”

“维尔德莫泽啊。”

“你也知道他了？”

“废话。”穆里尼奥斜了卡尔一眼，说：“记者都把你们俱乐部的那点历史和恩怨情仇翻来覆去登了无数遍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媒体就是这样，对于没有名气的小俱乐部小球队，哪怕一夜之间连换十个主帅他们也懒得写成新闻，而如果是名气影响力都非常大的俱乐部，则不管是球队聚了个餐，还是主席打了个喷嚏，他们都有去写一写的兴趣。

更何况慕尼黑1860的过去本来就极富故事性：前任主席维尔德莫泽是慕尼黑餐饮业的大亨，资产包括多家欧洲知名的餐厅和酒店，他从1992年开始成为慕尼黑1860的老板，十几年间随着球队一起起起伏伏，为俱乐部贡献良多，在球迷眼中也是个优秀的掌舵人。

但就是这样一位“好老板”，却在和拜仁慕尼黑共同兴建安联球场的时候，故意将招标信息透露给了一家公司，并收取了280万欧元的贿赂。事发后，他又将儿子小维尔德莫泽推出去顶罪，自己则以辞去俱乐部主席职位的条件，换来了无罪释放。

奥尔正是在维尔德莫泽倒霉的时候趁机上位的，又亲自邀请来了卡尔担任球队主教练（这在后来被评选为慕尼黑1860百年历史上最成功的转会），在奥尔任期内，他大力放权，将主席对球队的影响降低到了最小，却一手打造出了慕尼黑1860最辉煌荣耀的几年，同时也将维尔德莫泽这位前任主席、俱乐部最大股东复出的势头打压的死死的。

身为俱乐部过去十几年间说一不二的老板，又是最大股东，等受贿的风波消散之后却无法重新执掌权力，维尔德莫泽怎能不对奥尔咬牙切齿？

现在奥尔又传出患上癌症的消息，无孔不入的媒体们已经打探出维尔德莫泽有卷出重来的架势，非常喜欢勾心斗角商战大戏的他们自然也脑补了许多后续情节，并且写到了报纸上与读者分享。

信息时代果然守不住任何秘密。这样想着，卡尔回答说：“说愁是有一点，不过那都是在为主席担心，我对自己的前途倒不怎么焦虑，毕竟我是球队的功勋主帅，就算是维尔德莫泽，他也不敢轻易动我。”

非常善于和别人斗的穆里尼奥摸了摸下巴：“如果我没猜错，维尔德莫泽说不定过阵子还会主动拉拢你。你在球迷媒体中的影响力太大了，而且带队成绩有目共睹，你这样的主教练不会有老板傻到会随便丢弃的。”说到这里，前任蓝军主帅撇了撇嘴：“他又不是阿布。”咳嗽一声：“所以说，如果有人想上位，逼宫成为新主席，肯定会找你谈一谈的。”

原来对方一直在为自己的处境忧虑思考着，卡尔觉得十分感动：“你已经不在漩涡中心，又过着闲赋的生活，居然还能一直为我操心，我很高兴。”

穆里尼奥立刻就觉得不自在了，他不喜撒谎，所以实话实说：“其实，我问你发不发愁，也不只是在关心你，我还有其他目的。”

“是什么？”

穆里尼奥指指卡尔头顶，眼神飘忽：“白头发呢？从上次检查到现在这么久过去，你身边发生了好多事，工作量又大，怎么还是不见一根白头发冒出来？”这么柔软浓密又富有光泽，是染了吧？肯定是染了吧？

原来最终的真相是这个！卡尔顿觉自己的一腔感动全都送给狗啃了。

他睨了一眼对方灰白的发顶，用最具优越感的傲慢声调回答说：“我天赋异禀，怎么，你不服？”

穆里尼奥眼观鼻鼻观心，用“装聋作哑”技能来回避刺激。

……

12月初，慕尼黑1860全队做客诺坎普球场。

赛前新闻发布会上，所有媒体仍然揪住慕尼黑1860的管理问题不放，他们的提问千奇百怪，从“奥尔会不会将被逼宫”到“卡尔会不会看奥尔精力不济主动要求掌权最终冲进董事会参加主席选举”全部都有，将卡尔问的烦不胜烦，最终挥袖离去。

但在外人看来，这却是“俱乐部高层震荡已经影响到了球队”的铁证。

慕尼黑1860客场对阵巴塞罗那本来就不被看好，这下在各路足球评论员的口中，更是前景黯淡了起来。

“受外力影响人心不稳，本来就是球队比赛时候的大忌，加上慕尼黑1860今天又是在诺坎普这样伟大的球场里客场作战，我看他们注定是无法从巴塞罗那带走一场胜利了，或许连平局都不可能得到。”加泰罗尼亚电视台请来的某位评论员在节目里信心十足的说：“我们不如先来看看巴萨今天的阵容安排：埃托奥已经伤愈复出，有消息称他在之前训练里的表现非常不错……”

加泰罗尼亚评论员的话卡尔无法听到，但他可以感受到看台上球迷传递给他的情绪。

冷漠，观察，俯视，就像是游戏里的高级玩家看低级玩家时的感觉一样。

也是，身为加泰罗尼亚地区民族自由的旗帜、有着百年荣誉历史、诞生过无数名人巨星、踢着被誉为“世界上最艺术”足球的巴塞罗那，他们的球迷自然也是骄傲、并且轻易不肯认同对手的。

仰望着诺坎普球场上方的天空，又环视了一圈这四面看台，卡尔轻轻地笑了。

越是骄傲的球场，越会让人生出征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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