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的震动声连绵不断。

卡尔几次想去摸手机，但他的两条胳膊被科赫紧紧搂住，动弹不得。

后背升起不寒而栗的感觉，似有万千目光在穿刺。

联想到口袋里不停震动的手机，卡尔突然有了个不妙的猜测。

“好了，兰伯特。”他费力的抬起右手拍了拍科赫的背：“你不觉得我们拥抱的时间有点长了么？”

科赫面朝下在卡尔肩膀上蹭了蹭，“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

卡尔突然明白弟子是在别扭什么了。

他看向教练席，朝英格兰队的队医招招手，队医立刻心领神会，跑过来递上一个冰袋。

卡尔将冰袋贴在科赫额头上：“敷一下。”

科赫松开卡尔，仰着脑袋将冰袋贴在双眼上：“眼睛肿了拍照难看。”

卡尔失笑：“我们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好吧，等你眼睛消肿，想拍多少就拍多少。”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卡尔和科赫久别重逢，直到两人分开后才走上前来的众德国球员纷纷揭露道：

“我们看见兰伯特藏了一个相机在衣柜里！”

“他早就盼着和您在世界杯决赛球场合影啦，当然了，我们也是！”

卡尔朝自己昔日的弟子走过去，给每个人送上一个紧紧的拥抱。

“老板，祝贺你！”赫迪拉说。

“今天我输得心服口服！”默特萨克说。

“真奇怪，以往输掉一场欧冠比赛我都要难受半天，今天输掉的是世界杯决赛，心态反而调整的很快，大概还是因为对手是老板的缘故吧，输给老板您不稀奇，如果我们最后赢了，说不定反而要傻愣半天哈哈哈！”厄齐尔说。

待走到斯文、拉斯、奥戈、胡梅尔斯身前的时候，卡尔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沉默的拍拍他们的肩膀，以作安慰。

拉斯等人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开朗的笑道：“今天没能出场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年轻，只要下届世界杯决赛别再倒霉的遇上英格兰，我们肯定能首发的！”

斯文、奥戈、胡梅尔斯纷纷点头附和。

科赫虽然双眼盖着冰袋，但身体的直觉却精准的不可思议，他脑袋微微一转，就刚好将正脸对着卡尔所站的方位：“老板，你还要带英格兰打巴西世界杯？”

这倒是一个卡尔从未想过的问题，对于最亲密的弟子们，他毫无隐瞒，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和英足总的合同在明年年底会到期，如果到时没有续约的话，或许连12年的欧洲杯都没我的份。”

“英足总怎么可能不和您续约？”厄齐尔立刻接道：“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准备了一份新合同，就在伦敦等着您签字呢！”

这倒是句大实话，有了英格兰久违了半个世纪的这座大力神杯，卡尔一回国必定是要被封神的节奏，往后的几届大赛里，只要他没有抽风的让英格兰预选赛即被淘汰，那么英足总是绝对不敢主动解雇他的，卡尔要是愿意，再在英格兰主教练的位置上干个十年八年都肯定没问题。

不过卡尔自己呢？他想在英格兰主帅这个位置上一直呆下去么？

今天之前，卡尔还真的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所有的心思和精力都花费在谋划世界杯比赛上面了。

世界足坛国家层面的赛事，奥运会杯、世青杯、联合会杯、欧洲杯、世界杯，前两项大赛和卡尔没关系，那是英格兰U21主帅操心的赛事，后几项国际大赛里含金量最高的世界杯冠军他已经拿到手了，或许也是时候想想自己未来几年的职业规划了？

科赫双目大亮：“老板，您以后还会执教俱乐部球队的，对么？”

“当然。”卡尔稍微考虑了一下就给出答案：“或许我暂时不会离开英格兰队，但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当英格兰的主教练，连续打上三四十年的欧洲杯和世界杯？那太恐怖了。”

厄齐尔等人非常感兴趣的凑了过来，闻言心有余悸的猛点头：“各国主教练如果知道您有过想做三四十年的英格兰主帅这样想法的话，他们同样会觉得非常恐怖的。”

“我和慕尼黑1860的合约今年夏天就到期了。”科赫突然说。

所有人都看着他。

“很多俱乐部都在联系我的经纪人，各个联赛都有，他们说如果我肯自由转会的话，会给我3000万签字费。”

斯文、赫迪拉和厄齐尔猛地倒抽一口气。

“但我现在决定了，我要和慕尼黑1860续约，只续一年，明年合约到期后，再续一年。”科赫看着卡尔，声音平淡却透着十足的认真：“等您决定去哪个联赛了，带上我。”

卡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其他人听的又感动又惭愧——虽然他们也早有等老板执教俱乐部后一起跟过去的想法，但却绝不可能为这样一个不知道在几年后才会出现的、虚无缥缈的未来牺牲几千万欧元的利益。或者说哪怕他们肯，他们的家人也是不会肯的，在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这一点上，所有人都没有科赫那样的魄力和决断力。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薪水最高的门将，以及商业开发最成功的的球员。”卡尔走到科赫面前，双手按在对方肩膀上：“我要让你每一年赚到的钱，都比现在失去的3000万还要多。”

“比贝克汉姆赚的还多？”

“比我赚的也要多。”

“不。”科赫想了想：“比贝克汉姆多就行了。”

卡尔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斯文本德不知何时摸回了更衣室，将科赫的照相机偷渡了出来，此刻正将镜头对准二人不住挥手：“看这里看这里！”

厄齐尔等人飞快跑到卡尔身边摆了个POSS。

“咔嚓”一声，斯文按下的食指定格住了一副美好的画面。

……

趁着颁奖典礼举行前的难得空隙，卡尔拿出手机翻阅信箱。

罗纳尔多果然发来了很多很多的……问候短信。

卡尔手指轻触屏幕回道：我没有“故意”和兰伯特拥抱很久，他当时心情很糟糕，我是在安慰他。

五秒钟后，罗纳尔多的回复来了：呵呵。

经过这么多年后，罗纳尔多的嘲讽技能终于被点亮了，卡尔嘴角微抽，不知是该感到欣慰，还是该苦笑一声。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英格兰的球迷在看台上跑来跑去，大声叫嚷，他们在共谋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罗纳尔多

什么事？——卡尔

在英格兰队登台领奖的时候，集体高喊“Kiss，Kiss，Kiss”，并且如果你们不互相接吻的话，他们就骚扰布拉特让他无法正常颁奖。呵呵。——罗纳尔多

我可不觉得这有趣。——卡尔

不要再“呵呵”了，我无法想象这个表情出现在你脸上的样子，你最适合的表情是这个“:-D”。——卡尔

这！个！傻！白！甜！的！表！情！才！不！适！合！我！——罗纳尔多

好吧，它不适合你，它适合我。——卡尔

:-D——卡尔

我看起来有变蠢一点了么？——卡尔

:-D——罗纳尔多

手滑！刚刚那条是手滑！——罗纳尔多

卡尔拼命克制住自己的表情。

嗯，手滑，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颁奖礼的时候我会注意的。——卡尔

注意什么？注意不要被吻到起了生理反应，然后让全世界球迷都见识到你的丁丁有多大？——罗纳尔多

难道你认为我会乖乖听从球迷摆布？克里斯，你对我信心不足，我太悲伤了。——卡尔

和短信内容截然相反的是，卡尔在编辑内容的时候，脸上其实挂着微笑。

我没有对你信心不足。——罗纳尔多

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罗纳尔多

真的。——罗纳尔多

你的想法没错，你不应该听从球迷们的摆布，你应该坚持住自己！——罗纳尔多

难道你已经想到了应付球迷的办法？是什么？——罗纳尔多

告诉我。——罗纳尔多

喂喂，不要装死。——罗纳尔多

告！诉！我！——罗纳尔多

……好吧，我道歉。——罗纳尔多

我其实是对别人有可能亲吻你这件事感到愤怒，然后或许有一点，迁怒到了你。——罗纳尔多

能知道你真实的想法真是太棒了。——卡尔这么回道，心里想的则是“吃醋的克里斯萌爆了”。

至于球迷们的恶作剧，你不用在意，我会应付过去的。——卡尔

真的？——罗纳尔多

虽然可能会打一些擦边球，但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人亲到我。另外，答应我一件事好么？颁奖结束后尽可能早的回酒店去，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卡尔

:-D——罗纳尔多

……

颁奖仪式刚开始准备的时候，约翰内斯堡球场内响起的音乐是本届南非世界杯的主题曲，拉丁天后夏奇拉的《wakawaka》。

但等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和南非总统祖玛已经被请上台，即将宣告颁奖仪式开始的时候，整座球场内突然响起一阵新的歌声，将《wakawaka》的音乐声完全压了下去。

《天佑女王》的曲子，歌词却是全新的：

“天佑英格兰

胜利属于英格兰

天佑英格兰

冠军属于英格兰！”

数万英格兰球迷一起发出的大合唱震撼人心，就连电视机前的无数球迷都听的入迷了。

就在这响彻约翰内斯堡球场的歌声中，三狮军团的成员们再次出场，他们穿过球场，穿过看台上那特意隔出来的狭窄通道，在两侧看台球迷疯狂的欢呼声中，一个个登上看台上方搭建好的领奖台。

各国解说员早已准备了一肚子煽情的话要说：

“南非世界杯终于走到了尾声，这届世界杯在不完美中有着完美，并且打破了许许多多的历史记录，比如说南非国家队成为世界杯80年历史上首次止步小组赛的东道主球队；英格兰成为欧洲球队里第一个在欧洲本土外世界杯赢得世界冠军的国家；希腊队主帅奥托雷哈格尔以将近72岁的年龄成为世界杯历史上年纪最大的主教练，英格兰主教练卡尔奥斯顿则以32岁的年纪成为世界杯历史上最小的主教练，同时也是最年轻的世界杯冠军教头。”

“同时刷新的还有世界杯的收视纪录，今天晚上德国有三分之一、英格兰有二分之一的人口通过电视、网络等途径观看了世界杯决赛，美国有2430万人，比NBA总决赛收视人口还要多，西班牙则有1560万人，意大利有1350碗热……并且这个数字随着颁奖典礼的举行，还在不断增多。”

“英格兰球员正在穿过长长的走廊，向领奖台走去，吉拉德、费迪南德、兰帕德、贝克汉姆、欧文、哈特……我们看见了很多张平日里就能见到的熟悉面孔，其中有几名球员，在98年世界杯的时候我就见到过了，现在是2010年，横跨12年的距离，他们依然不屈不挠的出现在了世界杯的场地上，并且即将领取世界杯冠军奖杯，这份运气和坚持让人震惊。他们做到了了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球员都无法做到的事”

“这些球员组成的团队，并不能说是英格兰历史上最梦幻的阵容，但偏偏是他们在世界杯的场合里笑到了最后，他们复刻了1966年的奇迹——不，比1966年更加伟大。”

“英格兰国家队主教练，卡尔奥斯顿正跟在队友最后朝领奖台走来。”

“奥斯顿的脸上挂着微笑，他在朝四周的看台挥手，而他的出现让整座球场的又沸腾的像锅开水一样了。”

“我相信不止是在约翰内斯堡球场，此时此刻在英格兰的任何一个城市，任何一个角落里，必定都充满了球迷们对他的歌颂和欢呼。”

“我从来不知道一名足球教练也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