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打出后立刻抬枪，收臂，可以取消攻击后摇。”

“跪姿要稳定，不然不利于弹轨的计算。”

庞德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悠闲地啃着苹果。他的视线落在胡来摇摇晃晃的上臂上，显然她已经因为连续五十分钟的射击而疲惫不堪，甚至嘴里的哀嚎、抱怨和叹气一刻没停。

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离开那里半步——她完全可以就这么躺在那里闹脾气，庞德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真的懒吗？庞德这样问自己，胡来怎么看都只是有点毛躁，也说不上多么懒惰。

胡来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她承认她后悔了，她不应该在学生时代想方设法逃过军训和跑操，不然她就不会在此刻为自己的小聪明付出代价。

“……我们还要练多久，可以休息了吗。”胡来揉了揉眼睛。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的间隙，系统又计算出三条弹轨。胡来立刻抬起手臂，手忙脚乱地瞄准弹轨，发出。这一次倒是没有击碎罐子，只是子落在了旁边的木板上。

计算弹轨的有效时间很短，空气阻力和风向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上一秒的计算结果下一秒就会被丢进垃圾桶里。如果胡来不能在短时间内反应，打出的子弹只会偏离它应该的轨迹，然后击碎罐子。

庞德抬眼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开始洗牌，你还可以再打三十组。”说着，他又咬下了一口苹果。

胡来叹了口气，重新看向视线中不断跳动的数据。

胡来知道自己的反应力不够，没办法在弹轨得出结果的一瞬间立即发出，所以她选择等待，直到数据尽可能贴近上一次的计算结果。

这还只是基础的训练。

移动中的弹轨变化要比站桩更快、更复杂。要想在不断跑动的过程中命中敌方目标，就需要做到在站着的时候，闭着眼睛都能精准击中目标——用庞德的话来说，让弹轨在你的心里。

子弹的精准度和穿透率也会包含在伤害计算中，并不是子弹穿透力越强效果就越好。随着精准度的降低，伤害系数也会降低。例如20000的伤害，如果穿透率过高，就会乘上一个10%，以2000作为最终伤害。

这也是为什么庞德要让胡来练习打罐子，不同罐子的硬度和厚度都不相同，是锻炼算力的最好方法。

——全碎。

胡来放下已经麻掉的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机器人跑上去将碎玻璃倒进肚子里，再掏出来一个完整的罐子。这已经是她的第几轮了？她快记不清了。

她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胡来气馁地想，揉了揉手腕。

庞德给她的要求是，如果她能连续五次射不击碎罐子，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训练。

但胡来越是心急，子的的力度就越是难以控制。就比如现在，她已经连续打碎了十拨罐子，水准一下子回到了刚开始练习的程度。

“我可没有你那样的好天赋，你不要太强人所难了。”

胡来的语气带了点埋怨，对着视线里又一次出现的弹轨抬起了手——三中两空，碎了两个。

“天赋？”庞德笑了一声，“我可从没说过我在这方面有天赋。”

他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闪现到胡来身后，略微收着下巴看她的发旋：“你把新手的问题全都犯了个遍，当然不可能有成效。”

胡来听到这句话，喃喃道：“是啊，毕竟天才和蠢才之间，只隔了一个好老师。”

言外之意，有的老师坐在一旁啃苹果，让她一个人对着这么多数据钻研，不可能有什么成效。庞德也听出来了，轻笑一声。

“是是是，是老师的错。所以我这不来教你了吗？”

庞德捞过胡来的胳膊肘，将她的肩膀摁下：“你都没发现吗？你视线的右上角，有一块名为‘弹轨变化率’的数据窗。它上面显示的数据越小，你就越容易打出效果。”

说着，庞德在那个数字划过2％的时候勾过了胡来的掌心。他按下的力度适中，胡来的五指以不同的力度张开，子弹的穿透率也不同。

胡来就那样看着五颗子弹整整齐齐地嵌入瓶身，却没有碎裂。

“基本上变化率在3%以下就可以出手，虽然有失败的风险，但是如果你不做，你的伤害永远是0。有总比没有好，对吧？”

庞德抽回手，将肩上的毛巾盖在她的头上。

“如果只看变化率就可以命中，那你为什么要放出这么多数据在界面上？”胡来用手将毛巾扯开，抬起眼睛。

庞德一扬嘴角：“我当然不用这种——我的方法要更复杂，这个只是给新手用的技巧。等什么时候你能够靠着它打中了，我再教你新的。”他拍拍胡来的头顶，“赶紧擦汗，我们该去中转厅集合了。”

胡来扬起头：“中转厅？”

“你可以理解为——人流量太大，服务器承受不住，但是所有人都需要去主地图，只能当场建造一个链接布鲁特异时空间的传送门。”庞德替她揉了揉毛巾。

胡来匆匆擦干净脸上的汗，还没来得及放下毛巾，就被庞德推搡着走出了实战场。

在离开之前，她的余光隐隐看到，有一个人出现在另一侧，手里拎着一把枪，对着架子上摆着的、胡来击中过的玻璃罐子再开一枪。

胡来没有听到碎裂的声音。

胡来被庞德拎到了中转厅，已经有许多学生吵闹着挤在大门前。索加纳学会有近3000名学生，其中半数以上都有着青少年的面孔——虽然他们大多已经是中年人的心理年龄。

“罗杰特，入学手续怎么样？”

庞德老远就看到罗杰特那头灿金的头发，隔着人群对他招呼。胡来对两个人的变化感到惊讶——这两个人默契地不提之前吵架的事情，非常自然地恢复成了以前的相处模式。

罗杰特的笑容明晃晃的：“虽然有些意外——但评定之境给他又做了一次测试，结果是开拓者。恭喜你，庞德，你又有新朋友了。”

庞德十分自来熟地勾过西斯的脖子：“那真是太好了，开拓者联盟好玩的比其他盟会多多了——我们可不像其他盟会那么单调，你可以在这里找到很多好东西。”

胡来悄悄地凑到罗杰特的身边：“你可总算来了庞德抓着我到实战场上练了一个小时的射击，我麻了。”说着，她还挤着脸甩了甩手。

罗杰特轻笑两声：“他一直都是这种性格——不过他的射击特训效果很不错，等下的表演赛，应该是没问题了。”

“但是他就把我扔在那里打了五十分钟的靶子！最后几分钟才告诉我只需要看一个数据就行了这也是训练内容吗？”胡来小声吐槽道。

“其实也算是一部分吧，”罗杰特笑道，“那个数据是庞德自己改进的一套算法——虽然他不说，但他付出的比我们看到的要多上很多。他认为每一个人都应该经历这样一种枯燥，而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就像庞德所说的，他在这方面算不上有天赋。而也正是这样一种愚钝，教他渐渐耐下心来，观察起那些无用数据。

胡来突然觉得，庞德似乎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对了，”胡来回过神来，“西斯对于自己进行了第二次评定的这件事没有什么表现吗？”

评定之境是不会对同一名玩家进行两次测试的，因为它并不认可学生为了进入某个人格盟会，而改变自己原本天性的做法。

罗杰特略微低伏下身子，凑到胡来耳畔：“西斯已经不记得评定之境的事了，可能是在濒死状态下失去了记忆，被储存在了亡川水母里……我查过了他的死亡档案，他以前是倾听者——现在改变了许多，或许是受到神种群体的影响。”

这是个再残忍不过的消息了——西斯一直将自己与神种分开讨论，迫切地在自己身上找到来自人类的认同感。这第二次测试，显然意味着西斯已经不再是西斯，他早就与神种群体密不可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