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只有一米多高的小人走了出来。

她的步子迈得很小，黑色的直发垂在脑后，头顶还有一个米色的蝴蝶结。她的裙子有很多蕾丝花边和蝴蝶结，一双小皮鞋啪嗒啪嗒的，像一个被呵护很好的洋娃娃。

胡子大叔将她抱起来，放到餐桌旁边的白色原木椅上，那上面有一个名字——米娅，大概是为她定制的椅子。

“小孩子？”胡来有些惊讶，这还是她进入游戏后第一个见到的小孩子。

“不是噢，她已经二十岁了，但是因为营养不良患了矮小症，从七岁开始就不再长高了，所以就是这幅样子。”莫迪推上来一杯茶。

大块头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银质的托盘，围着围裙，稳稳地托着里面的茶杯。茶杯里面的饮料晃荡了一下，一个只有酒杯那么大的杯子放到了米娅面前。

“你好，我叫米娅。”米娅对胡来伸出手来，五指张开只有胡来的掌心那么大，上面还有些婴儿肥。

胡来印象中的矮小症患者会有一种头大身子小的既视感，但是米娅不同，她穿着很厚的裙装，并不会显得头重脚轻。再加上她还有一张年轻的面孔，看起来就像一个有点过于成熟的小孩。

胡来抓住那只伸上来的手。

“你好可爱，像个娃娃一样。”胡来抓着那只小手晃了晃，“感觉像一个很乖的小孩子。”

米娅的两只大眼睛眨了眨：“但是我的灵魂已经年纪很大了。”

“我可不认为年纪很大的灵魂会想要睡公主床。”莫迪撑着脸调侃，一只手伸出去拽了拽米娅的蝴蝶结。

老实讲，胡来觉得这句话并不是那么友善，她甚至觉得米娅会因此满脸通红。但是米娅并没有计较莫迪的失礼，只是举起小茶杯抿了一口。

胡来从那扇金色的小门看进去，一眼就能看到那张床。底下厚厚的垫子和上面蓬松的被子，床帘是淡米色的，上面有金色布料仿制的叶片。

“不可以吗？”米娅的语调轻飘飘的，不是很好欺负的那种软绵绵，而是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略微扬起的调子。她甚至还会微微眯起眼睛，就像在听到主人呼唤时拍了拍尾巴的猫咪，毫不在意。

莫迪哼笑了一声：“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孩，灵魂也是小孩。”

她伸手捏了捏米娅的脸颊，她好像很享受被米娅讥讽的感觉，依然笑眯眯的，

“注意分寸，小姐。”米娅轻飘飘地警告她。

莫迪知道她不会介意，又伸出一只手去捏米娅的脸颊：“呀，生气了，真可爱。”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关系很好的样子，胡来想。

不对——她不是来这里感叹别人友情的！

“所以……这和流动性有什么关系呢？”胡来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生怕被莫迪再度嬉皮笑脸的糊弄过去。

经过这不到一个小时的相处，她已经摸清了莫迪的性格——有点强势，总是嬉皮笑脸的，还喜欢说一些肉麻的话。

就比如她刚刚称呼胡来为‘小丫头’，让胡来无力吐槽。

但下一秒，刚刚还在讥讽莫迪的米娅突然双目失神，光从她的眼中暗淡下去。她坐在位子上晃了晃，像纸片一样轻飘飘的向另一侧斜下去。她的椅子被设计成了婴儿椅的样子，才没摔在地上。

胡来眉头一皱。

莫迪拍了拍米娅的脸颊，发现她已经睡熟，脸颊红扑扑的，但是梦境并不安稳。外面突然刮起风来，随着她的呼吸越来越强，弱下去，又越来越强。

“看到了吗，米娅是造物主。”莫迪托着下巴，“她的特质是，而这棵树就是她内心的具像化。她维持着这整棵树的存在，因为这棵树脱离了整座明日之城，全部由米娅的运算维系。而数据是需要更新的——米娅需要一刻不停地进行运算，即使是在梦中。”

莫迪的表情严肃起来，胡来突然想起来在森林中，庞德为了逃跑而超额使用算力，最终大脑甚至忘了控制他的肌肉，使得他重重摔倒。而米娅的经历就更恐怖了——不停地进行运算，就好像人们在梦里也在考试一样，对身心都是一种摧残。

“你也看到了，因为透支算力，她常常会失去意识。你的到来使运算量增多，她还需要一会来调整。”莫迪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她马上就要醒了。

就像莫迪说的那样，米娅很快睁开了眼睛，但她的眼中已经没什么光色，只是呆滞地看着手里的圆饼。随着时间流逝，她缓慢地回过神来，脸上又有了表情，也能够继续完成咀嚼的任务。莫迪和她搭话，她听不见。

莫迪回头看胡来：“你看，计算已经夺走了她的灵魂，她甚至就连基础的进食和社交都无法完成。虽然玩家不会死——这才是对她的折磨，她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