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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1 / 2)

作品:《竭泽而渔

闻臻看着闻小屿。每当闻小屿一而再地拒绝他,他就会选择放弃退让。他不再接下闻小屿的话,而是自顾道,“要么恢复我的联系方式,要么今晚陪我看演出。”

闻小屿讨厌闻臻专制的口吻,“我凭什么要按照你的要求?”

他很不快,绕开闻臻就想走,擦肩而过时,他被忽地扣住后颈,猝不及防抬起头,看见闻臻弯下腰毫无顾忌地靠近他,一瞬间闻臻的气息涌入他的感官。

闻臻低声说,“我想现在吻你。”

心脏瞬间挤入嗓眼。闻小屿抬手抵住闻臻肩膀,声音一时紧张到发抖,“不......”他咽下唾沫,勉强开口,“看,我陪你看演出。”

他被行事毫无逻辑可言的闻臻吓坏了。青天白日下,父母住的小院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花园外隐隐能见院墙。太阳热烈得耀眼,他们的一切都暴露在光里,唯有连绵的树影为他们提供遮蔽。

闻臻这才松开闻小屿。他直起身,“晚上我来接你。”

他没有得到闻小屿的回应。闻小屿在他松手时就跑了,闻臻看着他飞快离开,白色的背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兔子,转眼消失在了花园小路的尽头。

第33章

夜幕垂落,山庄四处亮起灯。湖中心小岛上正举行一个小型的民间民俗艺术演出,已有不少人前往观看。

闻小屿坐在床边。他穿戴好了衣服,捏着手机。房内没有开灯,他看着落地窗外远处绵延的灯火,湖与林相连,喧嚣遥遥。他起身到落地窗边,望着楼下通往小院门口的石子小路。如此徘徊了数次,直到看到闻臻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

闻小屿躲在窗帘后头看了一会儿,才转身下楼。闻臻在楼下等他,见他下来,“还没打算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闻小屿闷头往前走,“我已经答应你一起看演出了。”

“这样我很难联系你。”

“你可以不联系我。”

两人一同离开小院。闻臻走在闻小屿身旁,闻小屿这样堵他,他也不恼,“你对我倒是不藏脾气。”

闻小屿停下脚步,看向他,“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可以回去。”

“我都喜欢。”

闻小屿握紧手指。他如今真想闻臻回到从前那样对他冷淡不多话的样子,否则他也不至于一而再地被轻易撩动心弦。背地里再如何下定决心,一到闻臻面前也就全数破防。闻小屿自觉不是意志不坚定之人,从小环境那样恶劣,练舞的事情也都坚持下来了。可这件事仿佛全然不一样,像是身体本能地想要放弃抵抗,并非理智所能管控。

他只能不与闻臻说话。两人穿过花园和排排房屋,走过湖上长长的木桥,来到湖中心小岛。演出就在空旷平地上搭的露天舞台进行,台下已有不少乘凉观戏的观众,一卖糖水炒冰的摊前排起长长队伍,闻臻去排队,给闻小屿买糖水。

闻小屿怕热,接了别人四处免费发的扇子,坐在长椅上给自己扇风。他特地不和闻臻一起排队,远远坐在一旁看演出。但只坐了一会儿,就生出一种自我厌弃的感觉。他不喜欢无理取闹,觉得这种行为幼稚且无意义。

他一面为了远离闻臻故意表现得任性,一面又不能控制地害怕闻臻真的厌烦。他不止一次陷入矛盾,无法排解。

一只手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碗糖水。闻臻看着闻小屿怔一下才抬手接过碗,转身在他身旁坐下。

舞台上唱着一折戏,南方的婉转柔腔,听得人心头发软。四周热闹,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交谈,有不少是拖家带口,大人携着小孩,有的还抱一个牵一个,满当得很。闻小屿拿勺子吃着糖水,看着别人一家几口,看出了神。

闻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对夫妻和小孩。他想了想,忽然问:“你的养父母从前带你出来玩过吗?”

闻小屿被他问得一愣。闻臻还是头一次问起自己从前的家,原本这个话题在二人之间已默认不会被提及,因为太敏感,也很难聊得愉快。

“小的时候,我的养母有时候会带我去家附近的公园玩。”闻小屿如实回答,“后来就没有了。”

“她曾经对你很好?”

闻小屿发现闻臻非常敏锐,总是寥寥几句就能读懂他话里的意思。闻臻在试着靠近他,想要了解他,这令闻小屿根本无法硬起心肠。

“从前我的养父还没有碰毒品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有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那个时候我的养母虽然脾气不好,说话也不好听,但不会朝我无缘无故撒气。”

闻小屿整理语言,对闻臻讲述自己的过往。他必须承认的是,胡春燕一开始就并非一个高分的母亲,她与杜晓东在某种程度上相似,不会去理解任何人,也不能理解自己。闻小屿在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被别人家的小孩抢走了喜欢的玩具,他哭着去找胡春燕,胡春燕即使听了他的讲述,也仍不明白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哭,最后不耐烦呵斥闻小屿不许闹。

但后来又有一次,闻小屿因不合群被小区里的小孩欺负,对方把他推倒在地上,这个画面正巧被下班回来的胡春燕看到,胡春燕当即冲上来给了那小孩一巴掌,后来对方家长赶来,她凶狠把大人骂得回不了嘴,从此小区里没有小孩敢欺负闻小屿。

随着年龄增长,闻小屿渐渐明白,即使胡春燕给他做好吃的饭菜,给他洗衣服,接他放学回家,夏天里一遍一遍给他擦凉席,大半夜到他房间里来给他换掉烧完的电蚊片;冬天给他织厚厚的毛衣和袜子,每晚都给他灌上热水袋让他暖在被窝里睡觉,他也依然无法在试图向胡春燕表达内心的时候,获得胡春燕的回应。

胡春燕只按照她自己的轨迹行事,怀抱着她的孩子,却不细看她的孩子。闻小屿不能改变她,于是早早就学会了接受。若非后来杜晓东的吸毒和欠债将胡春燕扭曲得面目全非,闻小屿本已接受这个家的心灵淡漠。

“我觉得与其对别人要求太多,不如专心做自己的事。”闻小屿说,“所以我的养母让我能够一直学舞,让我有一件可以专心做的事情,就算她脾气不好,她也真的已经解脱我很多。”

闻臻沉默不语。闻小屿看他一眼,见他脸色还好,放下心。

“我很抱歉。”

闻小屿一愣,“抱歉什么?”

闻臻说:“为你养母的事和你吵架。”

“......都过去了。”

闻臻微微倾身,手肘放在腿上,双手交握,拉近了一点两人的距离。他看着闻小屿,“但你总是试着理解她,已经太委屈你自己。”

闻小屿侧过头避开闻臻的视线,“我去理解她,也只是不想自己钻牛角尖而已。”

不知为何,把这些陈年旧事说出来后,闻小屿轻松了许多。他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少与人交际,所有情绪都在舞蹈中排解抒发,除了孙惠儿孙老师,没有人问他在想什么,为何难过,为何一遍又一遍闷头练舞。

闻臻是他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人,这个人在意他,想靠近他,他们仿若真的心有灵犀,一个人在想什么,另一个人很快就感受得到。他这样陈年埋藏的心事,闻臻竟也能察觉。

所有的爱与苦,好像都被他最希望能接住的人接住了。他究竟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闻小屿茫然。他想得头疼,手里的糖水碗冰冰凉凉,水汽化了他一手,湿漉漉地粘在皮肤上。

“我想回去了。”闻小屿低声说。他的电量在闻臻面前加速耗尽。

闻臻便带着他离开了湖心岛。

夜幕已深,离开湖心穿过林间小路后,喧哗便散去,四周静谧昏暗,只剩草丛里蛐蛐的叫声。闻小屿住的小院门前一到晚上就会亮起盏小灯,今天却莫名黑着。

闻小屿没在意,想摸黑走进门,冷不丁手被闻臻一握。他吓一跳,闻臻却牵着他,走进黑黢黢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