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说，饮酒醉后常常不省人事，所言所行，醒后忘得一干二净。

实则不然。

枕青溪清楚地记得，卿月宵自行提起他被剑气所伤一事，又提及卿宛童与剑修有约。再比较卿雪先前，质问卿月宵一事。恐怕害死卿宛童的凶手，与打伤卿月宵的，是同一人。阴差阳错下，卿月宵以为那剑修是兰璧舟。

“找个小二来把他衣服换了。”枕青溪抬手暂封卿月宵气血。

卿玉竹去唤来小二，令他将屋内收拾齐整，又给卿月宵换下衣裳，同时将新的被褥铺好。卿月宵右胸明显塌了半边，青紫淤痕甚为可怖，惊得小二不住哆嗦。待做完一切后，赏钱也不再讨，便逃一般地溜了。

在此期间，枕青溪将大概情形书于通灵笺上，等候着辛榕回信。

卿玉竹却急得来回走动，不时提醒：“他这伤，伤及肺腑，应尽早医治。”

每提醒一次，枕青溪便看一次通灵笺，若无回信，就此压下继续等着，偶尔打个哈欠，很是从容的模样。

待卿玉竹第四次提醒时，通灵笺有了回信。枕青溪将信上所述药方及疗伤之法记下，药方递到卿玉竹手里，令她在乾坤袖里寻一寻，看能否凑齐。若凑不齐，便去后院晃一晃，以她的气运，说不准就能撞见砖头缝里长着灵草。

将人指派出去，枕青溪方才又拖着椅子到床边坐下。怎么动的手，她还有印象，幸好卿月宵已入脱胎之境，受她两掌尚能保命。可惜，若人安然无恙，她这会儿就能拿灵台内那丁点儿剑意试试他，来验证她的判断。

枕青溪心道可惜，先出手，依照辛榕所述疗伤之法，替卿月宵暂通经脉，少量医修灵气送入其经脉之中，聊以维生。

剩下的就是等药。

药没等来，先等到一盅药膳。卿月宵先前嘱咐厨房炖的鸡汤，汤清如水，夹有药香。是解酒汤。枕青溪虽已酒醒，但胃中空空，稍稍泛酸，是酒后呕吐所致。这碗温热鸡汤，来得还算及时。

一碗鸡汤下肚，枕青溪浑身上下暖洋洋，精神抖擞许多。

当竹连坞带生骨枝返回时，枕青溪正在盛第三碗汤。

“宛童娘子醒了，玉竹娘子何在？”竹连坞不见卿玉竹，便将生骨枝交付枕青溪，同是天医谷出身，又是姐妹，接骨修肺腑的手艺应当相差无几。

见生骨枝，枕青溪坦然收下，辛榕所出药方中，确有这味药材。

“出门找药去了。”枕青溪回说，“等药齐全再接着治。”

“一人出门？”竹连坞心有担忧。

枕青溪道：“凡人城池里怕什么。再者，你与竹风窗虽不明说，但自离开朱笔阁，竹风窗必在暗处跟着，护着他这位风篁仙师转世。”

“宛童娘子聪慧。”竹连坞苦笑一声，随即低低叹道，“另有一事，连坞本不该问。只是连坞查看伤势之时，发觉月宵郎君未作任何抵御反抗，任由娘子将他打成重伤。娘子可否告知连坞，今日因何动手？”

枕青溪回说：“喝醉了。”

酒品不好，偏卿月宵又没能及时将她制住。

“月宵郎君脱胎之境，哪怕并不还手，自保应当不难。”竹连坞似是恍然，“怎会被娘子醉酒打伤？”

“练气败脱胎很难吗？”枕青溪不以为然，她在练气初期，单以剑招便可胜脱胎境的卿雪。如今她修剑道，得后天剑骨，已入练气后期，打伤一个卿月宵实属寻常。

“恐非如此。”竹连坞话音刚落，卿玉竹匆匆赶回。

一株又一株刚离土的药材被从乾坤袖中掏出，摆在枕青溪面前。枕青溪抬抬下巴将炼药的活计又堆在卿玉竹头上，卿玉竹满面不愿，但瞥见卿月宵苍白脸颊，于心不忍，皱着小脸忙活去了。

“楼主，文宗讲学喜好循循善诱，我听过几次，直打瞌睡。”枕青溪实属无奈，起初她有心听竹连坞讲解，但如此一问一答，进展实在缓慢，不妨将答案尽数讲出，听得多了，她总能有所领悟。

竹连坞应道：“是连坞思虑不周。文宗讲学，除循循善诱外，另有因材施教。宛童娘子性子活泼，行事风风火火，当则他法。”

“小乞丐的事，我已听过。只说卿月宵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