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心？”杜徵声调忽然高昂，十分激动道，“我想起来了！”

枕青溪与素霓生二人皆满面困惑，不知他想起了些什么，静静等着后话。

“那个檀引！是石仙！”杜徵兴冲冲地补完一句话。

天地间有奇石孕胎，修士称之为石胎。因顽石无灵无魂，亦无血肉经脉，能够孕胎化人当属神迹仙法，故而又称“石仙”。

石仙来历不明，身份难辨，若非自行暴露身份，修士们完全无法辨认出其真身。道界关于石仙的记载少之又少，鲜有人知。若非活得长久或出身在底蕴深厚的氏族宗门，见闻丰富，对石仙难有耳闻。

妙音楼传承至今，虽非强势宗门，却也有着新兴强势宗门难以比拟的底蕴积累。素霓生年岁不会太长，却能知石仙，便是最好的印证。

“他是石仙与现在有什么关系？”枕青溪匪夷所思，此刻千方百计在探寻陨星，杜徵一阵欢呼竟是为了这些毫无用处之事。

“巨石有胎心，如果不是胎心被取、石身被毁，假以时日必成石仙。石仙的由来，道界所有知情者间一直没有定论，但我见过檀引，可以肯定石仙出现是与大罗天界之力有关。所以这里有胎心出现，必定是有与大罗天界之力相关的物件。陨星，就在这里！”

枕青溪本就因陨星难觅有些焦躁，听完杜徵慷慨激昂地说罢这席话，更是怒从中来，恶狠狠道：“这里有陨星用得着你来废话？”

“怎么是废话？”杜徵不服气，“如果没有胎心佐证，这里有没有陨星你敢下定论吗！”

“杜前辈说得有理。此前陨星是否在此仅为猜测，有胎心在此方能佐证。”素霓生慢悠悠地附和着。

“老娘自然是有把握才会费尽心思下来，用得着这种东西来佐证？”枕青溪眉尾一挑，将金环刀掷向素霓生。

金环刀锋利无比，又无刀鞘，素霓生抬手接刀，状似心悸，含笑回道：“十二娘子所言有理，若非胸有成竹，又岂会大费周章。只是刀无刀鞘，容易伤人，还是莫要随意乱丢的好。”

“你这小子，一会儿说我说得对，一会儿又说她说得对，没一点儿主见。滑得像条鱼。”杜徵不闹不怒，反而有些好奇，“你说说看，陨星在这儿却找不到，是什么原因？”

“自然是陨星珍贵，朱笔阁多加了几重保护，以免被人窃取。”素霓生煞有其事地回答。

“废话连篇。”枕青溪稳了稳心绪，按下想要动手的冲动，又将目光转向先前巨石所在。

巨石已毁，不远处峭壁完全显露，峭壁之上寸草不生，平滑如刀切剑斩过的截面。枕青溪行向峭壁，循而上看，其上并无异状。

再探两侧竹林，亦无异状。

仿佛朱笔阁此间秘境，除刚刚的悬空巨石之外，再无其他。

“朱笔阁绵延如此之久，秘境之中若只有一块半成的石胎，未免太过寒酸。”素霓生在竹林中悠悠闲逛，不时敲敲竹竿，摇落几片竹叶。后觉无聊至极，便拎起金环刀，找到一根粗壮的竹子，在其上刻字。

待枕青溪搜林寻至此处时，便见其上新鲜的刻痕，上书——

“十二十三，寻星太难。”

再向前行，又有一棵竹子，竹身上刻着——

“老杜小素，转得迷糊。”

枕青溪指尖化剑气斩出，斩断眼前翠竹，冷声冷语：“无聊至极。”

翠竹应声倒地，天地间忽而雷声大作，转瞬便有大雨倾盆，打在竹叶之上，继而滚落泥土间。雨水无法浸湿她的衣衫，却将她的头发尽数打湿，眉睫之上亦挂水珠。

“竹林听雨，怎会无聊。”素霓生撑开一柄油纸伞，走到枕青溪面前为她遮雨，“竹林听雨，应附和一曲《天地迴响》。”

素霓生将油纸伞塞到她手中，旋即席地而坐，招出紫金十三弦，未施加灵气，仅拨弦弹奏，一曲空灵清妙琴音回荡在天地之间，与落雨相合，甚是和谐。

她撑着伞，继续在竹林间搜寻，琴音雨声入耳，渐渐占据她的灵台，令她无暇再思索其他事物。她缓缓停驻脚步，仿佛置身澄澈空静之境，一点一滴的雨点，打在伞面之上，于她灵台之中叩响。

清新自然竹叶微雨气息窜入鼻息之间，遍及四肢百骸。

她仿佛看到无数新苗幼芽雨后破土而出，仿佛听到万物生灵在天地间的一呼一吸。

嘀嗒。

呼吸。

落雨与呼吸逐渐同步。

雨势已缓，琴音渐弱。

最后一个弦音响起，雨已完全停歇。

积聚沾染在竹叶之上的雨水，偶尔滚落，汇入地上积水间，发出清脆声响。

竹林，积雨，红衣撑伞。

素霓生双手轻轻按住琴弦，远远望去，见她执伞静立，神思飘游，眉眼之间厉色减去几分，雨气为她染上素雅之姿。如斗雪寒梅，既艳且雅，悄然静绽。

长久时，山崖之下，无人语。

不知多少时间推过，她陡然醒转，觉察素霓生的目光，遂回身看去。

“看什么？”她凝眉收伞，将伞抛给素霓生，伞面积留未落的雨水随着抛出的弧线，哗啦啦打在地面积水落叶之上，点出阵阵涟漪。

“朱笔阁布这秘境必然花了大功夫，竟还会下雨。”素霓生将琴伞一并收起，一场大雨过后，他浑身上下却无半寸沾湿。

林间多积水泥泞，每行一步，便有水声相伴。

枕青溪回到原先巨石所在，立于那片空地间，再度释放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