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四)(1 / 1)

作品:《用宅斗文的套路续写红楼梦

宝钗一夜翻来覆去,始终睡不安稳,天近五更才得闭眼,不到卯正便又醒过来,莺儿忙上来服侍她梳洗,小丫头也捧了木盆巾帕进来。宝钗就着水随意洗了两把,一抬头便见麝月亲捧了漱盅进来,便笑道:“这些小事只管叫底下小丫头们学着干便是了,你怎么反倒亲自做起来了?”麝月笑道:“服侍二奶奶本就是咱们的本分了,如今二爷住到了书房,我就更该在二奶奶身边服侍了,做什么把差事给这些小的?”

话因刚落,便听莺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宝钗嗔道:“你又笑什么?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莺儿道:“我瞧二奶奶眼框子底下两抹青,麝月这蹄子也是眼眶子底下两抹青,我倒不知你们主仆两个一晚上做了些什么梦?怎么好好的两个人都熬抠了眼?”

麝月听她打趣,作势便要打,莺儿忙躲到宝钗身后笑道:“二奶奶救我!麝月这小蹄子要吃人了!”宝钗也叫她闹了个大红脸笑道:“谁叫你贫嘴薄舌的?合该挨她的榧子!”莺儿只装哭又对麝月笑道:“你瞧瞧,我们家姑娘才嫁过来几日?如今便只管护着你了,倒把我这个自小服侍的忘在脑后了!真真不知你们主仆两个给我们姑娘灌了什么汤?”宝钗听见这话也笑着反身要打,莺儿见她两人都扑了过来,瞅了个空隙跑出门去,隔着门喊道:“你们两个欺负一个,我不同你们一道了!”说罢,便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

麝月禁不住又羞又气赶出门去,哪里还见莺儿的影子?怄得她直跺脚!只好又自己打了帘子进来,接过手巾,替宝钗擦了脸,又对宝钗道:“二奶奶也不管管这蹄子,她这张嘴真是越来越快了,倒没白叫莺儿这名字!”宝钗笑道:“她打小便是如此,我也习惯了。随她去吧!”说完便打发小丫头们都退了出去,又盯着麝月问道:“你今早过来可是有话同我说?”

麝月正拿着妆奁呢,听宝钗问话她也倒大方,先把妆奁放在妆台上,又扶着宝钗过去坐着,一面打开妆奁,一面笑道:“还不是为着二爷的事儿,昨儿夜里是二爷不懂事,冲撞了奶奶。只是别人不知道他,奶奶还不知道?自幼便是一幅牛心左性,任谁也劝不动他。往日虽有个袭人时常劝他,也不过是好了两日,三夕五夕不提便依然照旧起来,袭人也哭过也劝过,都没效用。”说着,便在妆匣中挑出一个子孙万代福寿双全素银花簪,替宝钗绾在发上,宝钗就在镜中看了一会儿,倒也喜欢,不禁点了点头叹道:“我又如何不知道你们二爷的性子?姊妹们一处玩到这么大,谁还不知道谁?可如今家里这个样子?琏二哥哥那里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这个家里还靠谁去?难不成要叫咱们出去抛头露面支撑家业?”说完,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麝月也禁不住心酸抹起泪来叹道:“二奶奶说的是正理,咱们都知道,只是我们那二爷自幼金尊玉贵,老太太疼眼珠子一样长这么大,如今突然搬去了外面,只有茗烟几个猴崽子服侍,怕是叫他吃苦受委屈。”

宝钗此时已渐渐掩住泪,听麝月这话便低喃道:“这时候吃些苦头也好,将来怕是还有的是苦叫他吃呢!他若连今日这点委屈都受不住,来日可怎么好了”

麝月从未听见宝钗说这样颓丧的话,心下大异,还未说话,又听宝钗道:“等过了晌午,你去把茗烟唤进来,问问他二爷昨夜里睡的如何,有没有犯病,有没有请郑大夫进来替二爷施针。”麝月听了略觉宽慰,敢忙点头称是。宝钗幽幽叹了一口气,叫麝月服侍她更衣。二人一道去王夫人上房给王夫人请安。

接连几日过去,薛蝌已按宝钗吩咐,将银两凑齐。又有那郑姓大夫每日按时上门为宝玉施针,连灸了半月有余,那茗烟进来回说宝玉再没犯过那种疯病。宝钗这才放下大半颗心来,每日仍叫他进来,细问宝玉饮食起居。

王夫人见宝玉迟迟不肯回房去住,也问过几回,宝钗只说宝玉要发奋读书,自己不敢耽误。又问麝月,麝月早得了宝钗的嘱咐,也不告诉王夫人实话。王夫人只当宝玉真是转了性子,心里欢喜的紧,只求神拜佛保佑宝玉早日高中,振兴家业。

这日午后,宝钗依例服侍王夫人用过饭,正要回霁朗斋歇午,顺路行至凤姐门口,想起凤姐连日身上不好,自己也始终没能过来探望,故此信步走入院中,待行至门口,便听凤姐平儿两个嘁嘁喳喳的在屋内说话,宝钗也不好进去也不好回去,故此放重了脚步对着屋里问道:“琏二嫂嫂在家吗?”

平儿听是宝钗的声气赶忙迎了出来,扶了宝钗的手陪笑道:“宝二奶奶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宝钗笑道:“我才去太太那里,太太说你家奶奶的身子不好,嘱我来看看。”平儿叹道:“难得太太记挂着。”说罢便打起帘子,迎宝钗进了西屋。

凤姐头上不饰珠翠,只戴着石青织锦四君子暗花抹头,身上穿着家常半旧青莲小袄,底下系着月白绫子裙,一张小脸尖尖窄窄,瘦的都脱了形了,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原本一双丹凤三角眼如今早已深深抠进了眼窝里。她才吃了药,见宝钗进来,便欲起身相迎,宝钗忙把她一把按住笑道:“你只管好好躺着,咱们姊妹妯娌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

凤姐只好叫平儿搬了椅子来给宝钗坐,因问她道:“弟妹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宝钗笑道:“我才从太太那里过来,太太说你身上不好,叫我来看看。”

凤姐叹道:“难为太太记挂着,如今家里艰难,偏我这身子不争气,叫弟妹受累,我心里也不安。”

宝钗忙安慰她道:“二嫂子别说这话,怪外道的。我今日过来也是有几句话同嫂子说。”

凤姐忙问道:“可是二爷有了消息?”

宝钗点了点头叹道:“前些日子老爷托我们薛蝌出去帮着打听,他也算不负所托,倒也探听出一二来。”

凤姐闻言作势便要起身,宝钗忙把她按住才道:“二爷那两件事,头一件便是平安州的事,前些日子我家已把银子兑好了,今日一早老太太那笔银子也兑了出来,连带大老爷自己的一些积蓄,二位老爷亲自把银子送到部里,这平安州的亏空便算是补齐了。”

凤姐赶忙合十双手,嘴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赶忙拉住宝钗道:“好妹妹,你的大恩,我这辈子记在心里了,等二爷回来我必叫他登门给弟妹道谢。”说着便又要起身磕头。

宝钗笑道:“嫂子再这样我可恼了!在这这第一件虽有了了结,那长安县一事反倒有些挠头了。”

凤姐忙问怎么回事?

宝钗叹道:“我们薛蝌本想着亲自去见见那守备,偏那守备听见是我家来人,竟连见都不肯见,别的就更不必说了。薛蝌没法子只好寻个中人打听,那中人一听要问守备家事,也是拍着大腿只叹气。原来那守备年近四十,膝下却没个一子半女,他夫妻两个只好一步一叩上了灵签寺求了法师,这才得了那么一个儿子,又聪明俊秀,夫妻俩爱的什么一样。好容易养大了,定下张家小姐,眼看便要喜结良缘,谁知竟撞上了那李衙内!好好一对美满夫妻,竟落得那般下场!”

凤姐越听越怕,越听越愧,只听宝钗仍接着道:“守备老妻见死了儿子,也得了疯病,没几年失足掉进河里,待捞上来早没了命了!那守备一夕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如何不恨!这可是死仇啊!可恨那云光还作大样,只当无事一般把那守备留在身边使唤,竟还多有提拔,直叫那守备把他往日那些不法之事全都查探出来,告到了朝堂之上,天子闻言大怒,即令彻查!这才又牵连了咱们家,牵累了琏二哥哥,以至有了今日的祸事!”

凤姐起初还只当是多使几个银子的事。如今听宝钗说完前因后果,一颗心便只如沉进了冰窟一般,禁不住哭道:“照弟妹这么说,那守备如何肯饶你琏二哥哥性命!但是交结外官,纵容不法,便够得上流放充军了,这叫你琏二哥哥如何受得住?”说罢越发痛哭不止起来。

宝钗平儿赶忙上来安慰,宝钗一面轻拍凤姐的背,一面道:“薛蝌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叫咱们想法子求北静王爷出面说和,或许那守备瞧着王爷的面子还能松松手!”

凤姐道:“若要王爷出面,必得老爷去求。可老爷的性子最是端方,他怎么肯为这种事去求王爷?”

宝钗叹道:“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这可怎么好?”

凤姐心中渐渐明白过来,用帕子拭净了颊上的眼泪,正了神色道:“烦弟妹费心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来也难得善了。”说着便从床边的匣子里取出一包银子,交到宝钗手上。宝钗忙得推拒,凤姐却道:“弟妹别推脱,这银子是给蝌兄弟的,这些日子他为着我家二爷四处奔波,本就辛苦,又要上下打点,自然破费良多。我这里只剩这点散碎银两了,虽是不多,也是我的一片心意,求妹妹务必帮我转给蝌兄弟,叫他打赏弟兄们吃酒吧。”

宝钗还欲再拒,凤姐却道:“若是妹妹不肯收下,那来日我便是死也不能闭眼的!”宝钗见她如此坚持,也只好手下。凤姐见宝钗收了,惨然一笑道:“如今是到了还债的时候了。”宝钗不知她这话何意,待要问,凤姐却又把话头岔开了去。妯娌两个又说了两句,宝钗见凤姐懒懒的,只好先告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