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札记（三）

康五叔之死

月亮湾，水清，芦苇摇曳，水鸭子神出鬼没。康五叔呆然伫立站湾边，似乎什么也感觉不到，一味地想着心事。

五叔，日头都落山了，回家吧！秀兰走到他跟前，柔和地说。

嗯，回家！康五叔面无表情，随声而语。

月光闪闪，田野一片迷茫，村头传来了狗叫声。康五叔深一步浅一步走在前面，秀兰轻腿轻脚地跟在身后。

寡妇门前是非多。但五叔不管不问，默默无语地帮衬她。风雨夜，房子漏雨，他爬上屋顶修缮，淋成了落汤鸡。秀兰特意做的姜汤，他连屋子也不进，更没喝，就冒着雨走了。六亩山岭薄地，兔子不拉屎，耕种起来费事费力，愁坏了秀兰。五叔却悄无声息，扛起农具泡在山坡里，今天一车粪，明天几棵树苗，积日累月，收拾出一个花果园。枣红，苹果甜。他笑眯眯地看着，却不舍得尝尝鲜。秀兰择着瓜果，乐滋滋的眼神。愣是离不开五叔的一脸沧桑。甜意，苦涩。辛酸，交织在一起。已经分辨不清。

五叔一直没有成亲，坚持着孤守空房。饭菜的饥饱，被窝的冷凉，成了秀兰的牵挂。

五叔，说个媳妇吧！好心人劝告。他总是呵呵一笑，不急，到时候再说！

今日复明日，伴随着泥土岁月，眼看着他四十岁出头了。秀兰心中无名状。说不清，道不明。有一次，在地里栽地瓜，她和他的手偶然想触，一股粗糙而有力的电流传递，麻酥酥的。四目相视，对接出了沸腾的浪花。虽然只是短暂一瞬间，但两个人都仿佛感觉到了对方砰砰的心跳。

侄媳妇，天快黑了。我们得抓紧点！五叔红着脸，挑起水桶离去。

秀兰尴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是啊。康五叔好善乐施，对乡亲们都很好。谁家有难事，总是能见到他的身影。一袋米。一把钱，出工出钱。特别仗义大方。秀兰暗想，或许自己一厢情愿。单相思。

一天晚上，荷塘月色，夜风习习作响。莲儿警觉地推开宝刚，小心，让人听到！宝刚说了句，怕什么，没人来！便不由分说，抱紧莲儿亲吻起来。

人深夜静，悉悉声，粗气喘息声，从月亮湾里传出来。女人的呢喃，由低到高，清晰起来。

芦苇深处，五叔屏紧了呼吸，侧耳倾听。随着一阵骚动，他的脸开始发烧，热得滚烫。膨胀的血液，按耐不住身心，**勃发。他悄悄地撤出芦苇地，沿着月光小路，大步流星地奔向了村子。

我要睡，我要啪啪啪！五叔鼓足勇气，嗷嗷叫。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终于敢大声说出来。月亮湾咋地，他人说笑又算什么。看看人家年轻人，喜欢就明说，想睡就睡，什么都不怕。生米煮成了熟饭，女人能不死心塌地？窝囊啊，枉活了四十年。

风风火火地赶到秀兰家，五叔翻墙而过，推开了虚掩的房门，闯进去，却愣住了！

灯光下，秀兰全身赤裸，湿漉漉的长发掩映着洁白光滑的皮肤，柔情似水。

你？秀兰愕然，双手下意识地捂着高耸的ru房。

我，我。五叔羞愧地低下了头。

嗨，冒失鬼！秀月看着他的窘态，反倒大度起来，温声嗔语，想好好洗个澡，也洗不清闲。你先到东间炕上坐坐，等我穿上衣服。小心，别惊醒了西间睡觉的孩子！但看到五叔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她心里特别后悔，为何不趁机撩拨一下，让他把自己抱上炕，多么好的时机。

我不是东西，我该死！秀兰打扮得光鲜水灵，坐在五叔身旁。他非常懊恼地拽下一句话，就慌里慌张地逃了。

这事，原本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几天间却在全村里传开了，有鼻子有眼的。

秀兰听说后，不以为然，并有点暗喜，或许能成为两个人结合的催化剂你呢。自己打心里喜欢五叔，感恩五叔，巴不得早一天一起过日子。

康五叔吃不劲了。长辈调戏侄媳妇，天大的丑闻。他感到抬不起头来，不管见到大人小孩子，都像做贼似的，特别心虚。

老五，丢人呢。凭你的条件，说什么样的媳妇不行，干嘛要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丑事？家族长们你一言，他一语，指责着康五叔。

五叔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其实，秀兰一直装在他心里，只是碍于辈分，无法挑明。甚至，强压着心思，极力不往这上面想罢了。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坏了秀兰贞节名声，事大。

大事装在肚子里，堵着，纠结着，康五叔寝食难安。人在倒霉时，喝口凉水也磕牙。康三爷家的大花狗，一向见到五叔，摇尾乞怜。今天却一反常态，竟然张着血盆大口，狂吠不止。

落井下石的狗东西！康五叔怒骂，心中却塞满了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