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烟雨楼的人就把兰娘送了过来。

坐在大堂等李瑜的李甲朝街上瞄一眼，语气透着羡慕：“青楼卖身的还有马车坐呢。”

“什么卖身，人家是头牌，早就不卖身了，只卖艺！”一旁的李乙嗤道，“不过咱们卖艺也卖不过人家，还是老老实实服侍好公子吧。”

一队人马从客栈里出来，有秩序地向目的地前进。载着兰娘的马车走在队伍中间。

李瑜这次没有乘车，而是也骑马。薛家兄妹虽然纵马在前面走着，但速度缓慢，有意等身后的李瑜。他们方才看见李家的两个家丁一人牵马，一人托着李瑜的屁股，才堪堪把他扶上马。所以对于李瑜说自己会骑马的说辞，二人一致认为李瑜在逞能，实则马术稀烂。毕竟，他说自己最近在练武，实际上只是在跟着王大夫打太极拳。

没想到不一会儿的功夫，李瑜便追了上来。

“你们今日怎么走得这么慢？”李瑜冲到最前面，回头调笑道，“这么走，天黑之前能走到吗？”

“我们等你呢。”薛仪微笑。

“嗐，不用等我，我追得上。”李瑜强调，“我马术好着呢！”

“好，那便由瑜公子领路了。”薛仪微笑不改。

薛熙和昨日喝多了酒，这会儿清早起来头还有些疼，只是皱眉不做声。

“好嘞！”李瑜这两日连着出门透气，今日心情显然很好，答应一声，双腿把马肚一夹，绝尘而去。很快他就又折回来，面露尴尬之色，“二……二爷，前面是左拐还是右拐呢？”

“向西。”薛仪沉声道。

兰娘悄悄将帘子掀开一角，朝外看了一眼，入目都是陌生的男人。她便把帘子放下了，垂首闭目，不知在想什么。手中渐渐地把帕子攥紧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拐过水塘，穿过山林，终于到了那座货物所在的苗寨。

此处与烟雨楼那边又有不同。不管站在哪个角度，抬眼便能看到或高或矮的山包。寨中多木房，木柱、木梁、木壁、木窗、木门，仅屋顶盖瓦。房屋层数不一，不过都以四排三间为多，木柱排列密集，其间由枋木串连起来。

远处迎面走来个身穿对襟衣，头缠白帕的男子。薛仪下马，将马缰给旁边的仆从牵着，走到队伍中间的马车旁，温声道：“姑娘，前面来人了，你可以下车了。”

兰娘听见，便低低应了一声，从车上下来。她今日依然梳着花髻，但衣裙青白，身上饰物寥寥，脸上覆了一层面纱。

熙、瑜二人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兰娘，这时一见，兰娘给二人的第一感觉便是素净。可惜她的面目被遮盖住了，不然还能看看她的模样。

前方的男子已然走到队伍面前，叽里咕噜说着众人都听不懂的话。兰娘上前与他说了几句，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众人作了个手势，转身进了寨子。

兰娘对薛仪点了一下头，薛仪会意，命众人跟上。

男子领着众人走到寨中一座最大的木楼前，忽然用手依次指了指兰娘、自己、门口，又用手指对着薛仪等人扫了一圈，摆了摆手。

薛仪颔首，便让兰娘进去交涉，很快却又趁着二人还没进门，追上去说：“我也去，就我一个。”

幸好兰娘戴了面纱，不然她发窘的表情就要暴露了。其实她的苗语说得并不好，说几句尚可，若是再要说多，可就得连比带划了。

过了许久，楼里方才那男子不见踪影，只有薛仪出来，兰娘垂眸跟在后面，双颊发烫。

“二哥，可还顺利？”薛熙和目光追随着薛仪，问道。

薛仪含笑，举起手中的羊皮卷摇了摇。

镖队行到林间一个溶洞外，只见洞口宛如巨龙张口，里面一片漆黑，透着古怪的气味。趁薛仪低头看羊皮卷，李瑜拉着李甲的衣角，混在队伍中间，随众人走进溶洞。

越往里走，就越黑。李瑜伸手不见五指，心里打鼓，死死抓紧李甲的衣角不放。他慢慢往前走，听见水声越来越大，身体却感觉越来越冷，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最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队伍中开始有人间或燃着火折子，李瑜赶紧拉着李甲，挤到最前面，跟在薛家兄妹身后。薛熙和也打着火折子，他这才安心了些。

薛仪双手端着羊皮卷，在前面领路。他看一阵子，走一阵子。有时候碰见凸下来的钟乳石，他还要沉声提醒身后众人。一行人沿着石壁走走停停。

别人对这些形状千奇百怪的钟乳石敬而远之，李瑜没见过世面，却是十分好奇。他适应了洞里的寒冷黑暗，前面又有火光和可靠的人，胆子就渐渐地大了，攥紧了李甲衣角的手也松开了。等经过了又一处需要低头走过的地方，他瞧那钟乳石雪白晶亮，煞是好看，于是伸出手指刮了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