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阳远远地跟在薛熙和身后，没有跟得太紧，相距十几步。楼下大堂的李瑜看见了，反倒追了上去，与薛熙和并肩而行，关切地问她：“薛姑娘，你怎么了？谁惹得你不开心了？”

薛熙和冷着脸，加快了脚步。李瑜跟着跑了起来，跑到了一排临街的栏杆旁边，已经是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可薛熙和走得越来越快，纵身一跃，跳上屋脊。李瑜呆立在春风中，仰着脸干瞪眼。

“瑜公子。”沈子阳走了过来，唤他，“熙和方才跟薛兄发生了点口角，她在气头上就是不理人的，你别去招惹她，过一会儿再说。”

李瑜斜了他一眼，说：“你很了解薛姑娘？”

沈子阳微笑道：“哪里，不过与她打过几次交道罢了。”

“你不仅与她打过交道，你还与整个薛家都打过交道，是不是？”李瑜转头看向他，“我在武林大会上见过你，你是那时候跟薛姑娘认识的。”

沈子阳有点惊讶，他回忆起那日的武林大会，却对李瑜没有任何印象。但他表面上仍是云淡风轻：“你见过我，那你觉得我表现怎样？”

李瑜道：“跟薛姑娘比差远了。”

“是么？”沈子阳笑了笑，没有辩驳，转身回去了。

与客栈相隔三条街的一所大宅院中，薛熙和站在池塘边的一棵桃树前，握紧了拳头对着桃树捶了几拳。数米高的大桃树晃动不止，树叶沙沙作响，落了下来。还有几朵为数不多的桃花花瓣，落在她的发上、肩上。

她浑不在意，继续往树干捶打，这时围墙那头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呼声，很微小，但传到她耳朵里时，那声音十分清晰，字字分明。

“熙和，有人过来了！”围墙上冒出一张沈子阳的脸，“快跑啊！”

薛熙和想都不想，飞速跑到围墙边，一跃便跳到围墙之外。

等了好一会儿，院中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薛熙和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对身边的沈子阳怒目而视：“你骗我？”她握起拳头就打，这次可不比打李瑜的时候，她使了八分的力。

沈子阳在她拳头砸过来时也不躲开，抬起一只手，手掌就这么把薛熙和的拳头包住了。他握着那个小小的，却很是有力的拳头，放下来，说：“这是一所空宅院，主人不在这里，平时只有一个老仆人在看守，那老仆耳朵聋得很，所以你以后尽可放心去。”

薛熙和把拳头收了回来，二话不说又跳了进去。

她对沈子阳的话半信半疑，走过残枝败叶遍地的院子，穿过游廊，把这所宅院的房间一间一间地都看了个遍。

这宅院很大，佛堂、库房、马厩什么的都有，会客厅与书房、画室各两间，其排场不输给踏雪山庄，可惜无人打理，已经破败不堪。留在佛堂里的金佛像慈眉善目，满脸普度众生的笑，可惜从头到脚落了一身的灰。

那个老仆坐在大门口的门槛里面，佝偻着身子晒太阳。薛熙和拾起一块小石子，举起来往他脚边砸，沈子阳在一旁看着，并不制止。小石子“啪”一声砸在地上，弹了起来，骨碌碌滚了几下，滚到老仆脚边，停住了。老仆还是眯着眼睛，什么都没发现。

一切全如沈子阳所说。

薛熙和侧过头，悄声问：“你从前又没来过中州，怎么知道这里的情况？”

沈子阳站在她身后，贴得很近，低头看她，说：“我没来过中州，但我听说过洛阳陈家的大名。他们财大气粗，是中州第一武林门派，产业既广且杂，房产遍布中州各地。其在洛阳的地位，大概就像你们薛家在姑苏的地位那样。不过陈家近年来有颓势了，除了洛阳本地的产业之外，其余的能卖就卖，不能卖的就闲置了。这所宅院大概就是他们闲置的其中一所，你若问我怎么知道……”他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自己去看大门口的灯笼。”

他笑的时候气息喷在薛熙和的耳朵上，怪痒的。薛熙和揉了揉耳朵，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翻墙到大门外，抬头一看，果然看见屋檐下面挂着两个六角琉璃灯笼，其中一面灯壁上，有一个“陈”字。

“闲置的宅院还挂这种灯笼，竟然没有人偷。”薛熙和仰着头，自言自语，“给我们许诺的酬金也是丰厚得很，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是了。”沈子阳不知何时来的，站在她身侧，“你们要去陈家运镖。”

薛熙和看向他，说：“你去陈家，真的只是为了切磋武艺？听说你在江湖上游历多年，一直漂泊不定，日后不想着有个安身之所？比如投靠陈家什么的。”

沈子阳眸中忽然暗了暗，叹了口气：“切磋武艺是一层，还有一层，我也有自己的心思。事关我的家人。”

见是别人的家事，薛熙和不好再问，便另起话题说：“那就祝你事情顺意了。我那次看你出手，觉得你功夫很有进步，让我看看你到了何种程度。”

沈子阳笑道：“熙和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许久没见，我也正想再找你比试。”

二人回到院子里，相隔一丈站定，起势。薛熙和有意让了沈子阳一点，等沈子阳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