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今天是同事有事和我换班了,按理说不会上一整天的,明天一整天我都可以休息。】

林啸鸣:【那明早见】

通讯器的屏幕暗下去,林啸鸣仰在躺椅上,双手放松搭在扶手上,家里一盏灯都没开,处在全然黑暗之中。

但只靠着从窗帘里透出的微弱路灯光,哨兵就足以看清周围的一切。

雪豹趴在林啸鸣脚边,已经睡着了。哨兵轮廓分明的脸庞沉于黑暗,眉峰习惯性地聚拢,唇角绷出自然向下的线条,他微阖着眼,手指轻点,周身尽是绝对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威严。

一个街区外车辆驶过的声音在他耳中无比清晰,不远处的小巷里有拾荒者正在经过,西南方向一千四百米处有夫妻正在吵架,隔壁邻居家的空气清新剂今天换了新的味道。

无数信息被林啸鸣捕获,无用地丢掉,有用的加以分析后放进“阁楼”,精神图景经过这几天的重建,已经不再是一片被摧毁过后的荒芜,城市的轮廓正在显现。

突然间,林啸鸣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站起身。

将放置在两个卧室里的阻隔石全都收回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林啸鸣将它们和书房桌子底剩下的那些全都装进黑色袋子,满满当当。

陆烬朝已经能控制住精神力的发散,这些东西再留着只会引起麻烦。

摸着黑稍微把家里收拾了一下,林啸鸣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屏幕的光照亮他面无表情的脸庞,电视剧里正在上演雨中挽回的无聊戏码,林啸鸣挥了下手,传感器接收到信号,电视换台,换成了当地的新闻频道。

一男一女的主持人正在采访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男人已经到了身材走样的年纪,西装稍微被肚子顶的鼓起,原本秃了的头顶经过植发,茂盛得连发缝都看不到。他双手放松地搭在沙发扶手上,脸上挂着和善的虚假笑容,随着主持人的话点头。

看到那张脸的时刻,林啸鸣面色沉了下来。

下方的滚动字幕显示他是南天星如今的执行官,随着主持人的发问结束,他开始回答刚才提出的问题,面对镜头,风趣谈吐搭配自信的表情和手势,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政客。

纵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林啸鸣也从未忘记这张脸。

双腿被生生打断,后背被抽得皮开肉绽时,他在一片血色中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和蔼笑容。

一旁的近卫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对执行官汇报结果——尊贵的伯恩斯家族不可能会要一个双腿残废的废物,执行官可以让自己的侄子顶替那个名额。

要不是打扫房间的女仆看他可怜,偷偷给他送饭疗伤,林啸鸣可能会在轮椅上度过下半辈子。

林啸鸣已经记不清当初到底有多痛,有多恨,却记住了那个刺眼的笑容。

——如果可以,真想把他的眼珠抠出来,打断鼻梁,再把牙齿一颗颗敲碎,让他吞下去啊。

精神领域久违地出现了波动,林啸鸣关上电视,黑暗中他深吸口气,闭上双眼,情绪很快恢复了平静。

雪豹仍然在脚边安静睡着,不知道主人经历了怎样的情绪波动。

精神图景中,第一座阁楼已然拔地而起,由金属零件拼接组成的建筑直冲天际,高得几乎看不到尽头。

所有回忆都被保存在其中,而前世的记忆被隐藏在最顶层。

建造还在继续,每一寸空间都被完美利用,重建最宏伟,最精密的机械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