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君觉得要是眼神能杀人就好了，因为这样，苏扬现在恐怕不死也重伤了。苏公子也不明白，自己招谁惹谁了，楚姑娘为何要用这种阴恻恻的目光盯着他。

“苏扬，你好自为之。”楚照君做了个自认为很迫人的姿势，然后仰着头回到座位上。

苏扬莫名其妙。

“哎，媚媚来了。昨晚上元灯节，今天弟子们发挥都不好，你瞧那个女的，黑眼圈那么重……”沈露依招呼着她坐下。

沈烨然睨了她一眼：“说归说，打扰人家媚媚做什么。对了，昨天晚上和谁厮混去了？”

楚照君迎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眼神，一脸疑惑地坐下。忍了会子，问：“干嘛叫我媚媚？”

两个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扭过头去不言。

还是沈婧雅咬了咬唇，说：“楚姑娘有所不知，你昨晚打扮好出去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

这这这！谁说的！！！

她审视地望向林滟。风洛晨身边的红衣小姑娘委屈地瘪了嘴，递给她一个清白的眼神。漂亮的眼睛中微微含泪，十分可怜的模样，偏是在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庞上，就更加如花似锦。

行了，坏事都在我身上是吧。

“在下厉清派弟子郭子隐，意愿讨教沈若庭公子。”一个身着青色衣饰的男子端然站起，神情谦和恭敬，只是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楚照君即刻捕捉到了他那一抹并不寻常的神情，缓缓皱眉。厉清派只是修真界中一个中等门派，尤其是近几年弟子实力不堪一击，且门内苟乱之事纷出，所以渐渐湮没，但这个弟子竟意欲讨教沈若庭，必然心思不凡。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皆把目光凝在了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身上。他微一拱手，算作对这些狐疑或敬佩的眼神做回应。

而远处的沈若庭面色不改，只是淡然的眼神中浮起一丝玩笑，摇着那把缺了扇骨的折扇道：

“郭公子好雅兴。”

郭子隐一点头，起身便从人群中朝这边走来。

“这个郭子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敢挑战沈若庭，说不定有什么花花肠子呢，我觉得有鬼。”沈见月分析着说。

沈怡彤若有所思地说：“这个郭子隐我倒是有所耳闻，是厉清派中拔尖的弟子，但先前和凝骄一个中级弟子比试的时候赢了。据说他为人内敛，但却争强好胜。”

他行至沈若庭身前：“沈公子莫不是不愿赏在下这个人情吧。”

沈若庭大抵是觉得这回逃不过了，把那着实有些寒碜的折扇往桌上一放，起身，就作应允了。

郭子隐躬身，藏起散不去的笑容。

就在此刻，一道男声骤然响起：“郭公子，在下许久前便对您有所耳闻，却一直无机会见您真容。今日可否满足在下一个心愿。”

一个清俊隽永的年轻男子温然而笑，朝郭子隐略作颔首。

“那个男的！”沈见月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

“人家比试你站起来作甚？”沈怡彤嫌弃地拉着那根沾着慕云山银杏树上的新鲜露水、地里清香泥土，以及樱桃蜜饯的腰带，将她硬生生拽了下来。

沈见月气得拍了拍桌子：“怎么哪里都有它（的确你没看错），这个讨厌的孽障！”

“孽障”这个词是她从白胡子长老那里学的，长老动不动就孽障来孽障去的，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是听了十几年，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露依盯着墨千允看：“哎呦，好漂亮的小郎君。”这句话是用吴语说的，像极了街上卖水果的小姐姐。

郭子隐眉间有一道很深的纹，像是烦躁忧愁时皱起眉头的模样。他的眼光深沉而冷静，如同鹰隼寻找猎物时的凶光一现。“你是？”他询问。

“绝尘派弟子墨千允。”他一停，“在下想要一睹您的风采，不知郭公子可否答应。您就当是热个身而已，且在下实力欠缺，您也不必挂心。”

沈若庭挑了挑唇对郭子隐道：“墨公子这般恳切，你就先和他比试吧。”

郭子隐眼珠一转，已然有了想法，于是答应。

两人上了比试台，墨千允招来佩剑，郭子隐却岿然不动，道：“既然比试，还是不用佩剑的好。”

墨千允没再多说，收回佩剑。

郭子隐抬头对上他那双眼睛，心底忽地一刺，有种所有秘密都顿时公之于众的感觉。他的眸子清澈而深邃，好像洗去了所有的浮尘，又好像所有人的心思都洞察得一清二楚。

郭子隐眨了两下眼，走上前几步。

沈怡彤手指硌在下颌上：“我觉得郭子隐不像是单纯要讨教的意思。”

楚照君觉得郭子隐这种她一无所知，门派背景杂乱，又劣迹斑斑的人墨千允应该不是言中所表达的仰慕敬佩。但他又是什么意思呢？

“哎呀，姐你别说了，看看别人怎么打的，待会万一又点到我们了。”

“点心吃完了？”沈怡彤看也没看她。

……

台上阵阵风起，郭子隐率先出招，动作稍显浮气。

墨千允并不避让，挡过他一招。郭子隐手掌转动，使出自家门派术法，墨千允轻扫一眼，随即避开。郭子隐快步上前，各种术法在他手中变换得离奇，墨千允不急不恼，仍是退让。显然郭子隐占了上风，他略显得色。

其实郭子隐的灵力、身法，都明显逊色于墨千允，尤其是每一步的动作，在墨千允眼中格外清晰，甚至拉长放大。他对于郭子隐每一步要使用的术法都知晓，所以仅是闲散避让，一步步间竟有种闲逸的感觉。

台下众人并不在意这场简单的比试，更愿看到郭子隐与沈若庭的对抗，所以不甚关注。楚照君之前的疑问解决了，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唇，因为郭子隐虽然步步紧逼，可墨千允的动作却并不慌乱，甚至十分轻松。

沈见月看着郭子隐不顺眼，但她又希望这个尖嘴猴腮的男的能赢，她想让那个狗屁公子输。

郭子隐心里无声笑了，上天果然要给他这个赢了沧淼弟子，功成名就的机会。他脸上的阴翳当下便散去了大半，一心只想着快速解决手头的小问题，然后迎来他平淡生活中的一个转折。

他不再执着于那些夺目的花样，一下子劈出一掌，饱含灵力。墨千允伸手接过。两人手臂相碰时，郭子隐倏地一颤，因为他清楚地感受到了从墨千允臂上传来的丝丝威慑感，即使只是相触一下，整条胳膊都酥麻地一痛。

郭子隐喜欢投机取巧，但不代表他见识短浅粗陋，光是这么一碰，他便知道，这个人的实力远远高于他。

神思恍惚之际，墨千允已然夺了上风，他除了闪躲以外一时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方法。必然不能这样输，他要的，就必须实现。郭子隐眼中一凛，手指轻碰到束发的木簪。

轻微的一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便已握在了他手中。郭子隐想要大笑。

墨千允当下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起初也只是以为郭子隐会耍些花招，没想到他竟然会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所以在那枚银针无声无息袭来的时候，他即刻让开，随手挑起郭子隐的手腕。郭子隐瞬间没了力气，那根银针也随之飞出，掉落在了木台边缘。

台下骤然无声，有些人忍不住想笑，但克制住了。大放厥词说要挑战沧淼的人，却被一个“仰慕”自己的弟子打得落花流水，不是那些弟子没礼貌，只是有些过于……那啥了吧。

“沈公子。”

沈若庭驻足，回头见唤自己的是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微眯了下眼睛，发觉正是上午打赢了郭子隐的那个墨公子。

“在下前来，是想说声“抱歉”，没让您一展风姿。”墨千允微笑着说。

沈若庭想起早上的事：“没什么，那个郭子隐大概也是想好好抛头露面一会，只是技不如人。”他知道，这个俊秀而聪慧的人来找自己定然不会是这件事。

墨千允走近几步，笑容如常：“想提醒公子一句，未必所有人都清白如斯。”

沈若庭明白了：“多谢。谁都知道我没心思练剑修炼，与他人比试。”

沈若庭不喜欢客套。

“沈公子，在下还有一件事。”

沈若庭挑了挑眉。

“如果每个人的身份不同，我想您应该代表逸隐者。”墨千允澹然道。

他望着那个喜欢着霜色衣服的少年，心中泛起一阵好奇，这个墨公子，当真有趣得紧。

今年的春来得早了些，慕云山一向冬暖夏凉，此刻便正是温温柔柔最舒服的时候。暖风飘飘地吹着，掠过时夹带着一丝甜香，有些令人昏昏欲睡。

忽而一阵清风拂过，顿时消散了纸醉金迷般的低柔，换来片刻的清凉舒爽。

脉脉的笛声想起，丝丝缕缕牵牵绕绕，恬静而动人的笛声中述说出一种别样的婉转。

几名身着樱草色衣裙的美人飞身而出，臂上挽的绫缎纤细轻薄，裙摆轻盈灵动。相得映彰的是几人曼妙轻灵的舞姿，在空中旋转飞跃，娇小玲珑宛如青云出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