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在医疗忍者到来之前溜出了医院，但他并没有去暗部，也没有回旗木宅，而是赶到了位于火影楼附近的情报中心。

和往年这个时候一样，木叶总是在下雨，铅灰色的雨云在上空平铺开来，不断有细密如**的雨丝从云端扑向地面，被翠绿色的森林和灰褐色的建筑吞没，发出一片类似蚕啃食桑叶的沙沙声。

他的斗篷在这次任务中磨损严重，还没来得及申请新的，病房里只有一身供他出院时更换的制服，只得又淋了一次雨，匆忙地推门进去，在地板上留下几个湿哒哒的脚印。

大厅里等待他的是木叶情报部的山中亥一。

“亥一先生，”他低了下头，银发地贴在面具上，裸露在外的肩臂比室内的冷光灯还缺乏血色，“抱歉，把水带进来了。”

回答的人三十出头，穿着铁灰色的高领制服，下摆一直垂到膝盖，浅金色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表情严肃地表示不必在意：“三代大人让我配合你进行脑内搜查，犯人在哪里？”

情报部下辖暗部三番队，是处于中间地带的灰色部门，比普通忍者更清楚暗部严苛冷酷的作风和极高的密级。

所以卡卡西说“是我”后，山中亥一一个字都没问，沉默地把他带进一个地砖和墙面都是浅灰色的房间。房间正中是个高度到腰、带束缚带的金属台子，周围绘制的特殊符文一直延伸到墙根。

“结束之后头疼呕吐乃至昏迷都是正常的，时间因人而异，”山中亥一取下半指手套，拿了个转印卷轴放在卡卡西手边，“需要找人把你送到医院吗？”

卡卡西手腕一转就从束缚带里脱了出来，默不作声地抬眼看了看对方。

“看来是不用。”山中亥一一哂，把他的手摆了回去，“要求呢？时间、精度，需要回避的隐私之类的。”

这次他捆扎得很结实，就算躺在这里的是精英上忍也无法毫发无伤地挣脱。

“从四月三日我离开木叶到现在为止，重点记录根出现的场景，越详细越好，团藏大人也会查看，”卡卡西任由对方重新把束缚带扎好，透过山中亥一的指缝看着天花板上样式简洁的吊灯和带有几道裂纹的墙面，“没有需要回避的内容，如果您能记录清醒梦，我个人需要最近三天的记录。”

门响了两下，进来一个同样戴面具的人，卡卡西瞥见上面的花纹，是根，他们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灵通。

山中亥一冲根忍点点头，把掌心按在卡卡西的前额。他站在卡卡西后方，指尖朝向年轻暗部的尖尖的下颌，嘱咐卡卡西保持清醒。他看不见对方暗沉的目光，只听见一声平静的应答。

“我明白了。”

山中亥一低声提醒了一句。

下一秒，金属台上的那些带子锁扣被挣得蹦响，卡卡西手指痉挛着，几乎要抠进冰冷的金属台子里，像条在人手中拼命挣扎的鱼，逃不掉被开膛破肚、为某人胃袋牺牲的宿命。

山中亥一定了定神，沉入了对方的记忆。

——

比起疼痛，更令卡卡西难以忍受的是种被剥光衣服的感觉——不只是衣服，他的皮囊、血肉、骨骼，直到大脑与心灵在山中亥一的查克拉下仿佛被一层层破开、抽离，再挂在架子上展平风干，用视线来回翻看，还要写上大几百字洋洋洒洒的评语，告诉使用者这把武器还算锋利，大可以放心地用来杀敌。

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反击，而且开始回忆昨天、或者说今天，突然出现在他梦境中的陌生人，那个自我介绍叫五条悟，满口胡言乱语的可疑人物。

……

“骗人吧……这个身高绝对是小学生——”

穿过那片说不清是否纯粹的黑暗，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来到雾忍战场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白发遮眼的陌生人穿着一身布料高档的黑衣服，衣领处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拉锁，轻飘飘地降落到卡卡西面前，还伸手比了比他的身高——十三岁的身高。

卡卡西没见过这人。

对方身上的衣服显然是某种特别的制式服装，但没有哪个忍者傻到在身上使用会反光的配饰，也不会有人穿着一双看起来就不怎么防滑透气的皮质鞋子四处奔走。

但他又确实出现在了卡卡西梦中，苦无和短刀像幻影一样穿过高大挺拔的身体，直冲卡卡西而来。

卡卡西一晃神，发现另一个旗木卡卡西冲了上去。从背后看起来，他当时实在是又瘦又小，袖套松松地箍在手臂上，两条缠着绑带的小腿看起来一脚就能被踢折。实在是弱得让人烦躁。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卡卡西定了定神，觉得出现另一个自己也许只是他自记忆抽身的结果，但为什么又出现了一个陌生人？

是之前任务无意间看到了什么人吗？还是某个国家的间谍以某种未知的手段潜入了他的大脑？和人在精神层面直接交流山中一族就能做到，宇智波一族的眼睛同样拥有特别的力量，说不定这就是哪个不知名的血继限界……

第一个可能性直接被排除了。卡卡西想，他不可能忽视这种人：身材高挑，外表显眼，气质出众，布料包裹的躯干明显接受过良好的训练，身上挂满了“不对劲”、“需要警惕”、“身份特殊”的标签。

另一个旗木卡卡西正专注地与人拼杀，刀剑交错的声音不断分散着卡卡西的注意力。他一方面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另一方面却依旧无法自已地被记忆所困，烦躁和苦闷如潮水一般冲击着理智，让他集中精神变得更加艰难。

卡卡西强迫自己不去找琳的身影，紧盯着面前的人：“你是谁？小学生是什么？”

“小学生就是你这种身高长相的小朋友，”对方似乎已经缓过神，边说话边弯腰把整张脸凑向卡卡西，好像试图用那双根本没有露在外面的双眼打量卡卡西一样，“——卡卡西，嗯……我听力很不错。我是五条悟，五条——悟，记住了吗？”

不清楚他的真实年龄，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也是个自我而敏锐的奇怪家伙：仅凭琳的呓语就毫不犹豫地叫了他的名字，最重要的是，报上来的似乎是真名。

这要么说明五条悟毫无自知之明，要么说明他的实力足以不在意这种事。

“我没听过你的名字，”卡卡西退了半步，试图找出更多线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五条悟似乎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你听得懂量子力学吗？”

那是什么？

“……你想做什么？”

“短期来说，增进一下双方的了解。”五条悟不疾不徐地说，“这是你的梦，对吧，我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