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牙子在江源镇走街串巷四处盘问，谁成想，这地界的乡党们是富庶，家家都有良田。可是这三年的时间镇子里来个鸟枪队，粮食税重的要命，那鸟枪队的队长于山炮，把整个镇子的乡党们都给掏空喽！

最终，还真是应下了人牙子曾跟窑馆老鸨子许的那句话——“您就拿这女子当牲口使！”

人牙子把小春燕拉到牲口市，给她头上插了根草，也不期盼再回本，能卖一块算一块，能卖两块算两块！人牙子也要吃饭嘞！

那是我爹和方宝妮成亲的第三个月，刚转过新年头，正开春的季节。春天耕种，我们王家也养着三十亩麦地，家里请了许多种麦的短工，还差几只牛，马，骡子牲口拉犁。

爹便闲来无事一个人去牲口市场转悠，正瞧见一群骡子中间竟跪了个大姑娘！

姑娘皮相一般，大骨架方脸盘，样子有些憨钝！正傻愣愣的昂脑袋，眨巴着一双水汪的眼睛迷茫的看着来往的人群！

爹并为动恻隐之心，这个年头卖姑娘卖小子，卖媳妇儿的多着去了！家家谁没有一两把心酸泪，倘若真长着一副佛菩萨心肠，可怜这个可怜那个，那么估计这辈子也就只有肝肠寸断天天可怜别人的份儿！

爹看中了这个女人的蠢钝，奴才就该笨些好，愚蠢的人没有坏心眼儿，更容易驾驭。

那时正赶上爹想给方宝妮儿寻个使唤丫头，本到处寻摸了十几个，一直没有找到中意的。王家的家风素来讲究周正严明，家中的仆人更要如此！

有的女子实在太过机灵，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什么鬼点子就涌上心头！那样的精灵鬼儿放在放在方宝妮的身边，爹不放心。只怕把自家野性难驯的小娇妻给带坏了去！

爹素来出手阔绰，富贵人家便不在乎那一两个余钱，老话说的好，有舍便有得。倘若天天把铜板大洋抠的太仔细，那这样的人只能存些小积蓄，生不出大财富！爹对家中的财产也只是模糊的知晓个数字，他出手从来都是大钱精细，小钱无度。

爹问那村姑。

“你叫什么名字，哪来的？准备把自己卖什么价？”

小春燕还未开口，站在她身后的人牙子便迎上来。

那人牙子可是个精明鬼，他瞧着我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是个有钱的富贵爷儿。一旦这些阔绰的老爷们开了口，一定可以讹出个好数字来！

那人牙子时常穿山越岭，倒卖人口，也跟着陕北的老乡们学过那么半口陕北话。

人牙子故意抄着一口十分不正宗的陕北乡音，跟我爹哭惨。

“这位大老爷啊！喃一瞧嫩儿就知道嫩儿是个大好人！这是喃家亲妹子，也不求卖多少钱！喃都是黄土坡窑洞洞里跑出来的，实在没东西填肚皮嘞！

嫩儿老人家要是行行好，把喃妹子带回客，喃说给多少揍多少！喃就是想搞口吃食，好活命嘞！”

人牙子说的话，爹不过听懂大半！只明白这人牙子说地上的姑娘是他的妹妹，两人就是想寻口饭吃。

爹痛快利落道。

“那这样吧！我出十块大洋把你妹子买去我家当个丫鬟！至于你，现如今正经开春儿，我们家地上缺短工，你若不嫌弃就跟着一起下地播种，每日三餐一顿稀饭，两顿馍馍。跟那些短工一起领工钱。不知道你觉得可行不可行！”

人牙子拐卖了一辈子人口，临了把自己也一并搭进去了，给自己竟然还寻了一个活儿干。

却说这人牙子本是跟着我爹一起回了家，然后在地里当短工，这小子也是个走南闯北的，为人油滑，嘴皮子利落，办事机巧。其实我爹最讨厌聪明人，不过这人牙子的性格倒是砸到了我三叔公的手背上！

我三叔公喜欢这种油滑的伶俐鬼儿放在身边，平时可以给自己当个参谋。三叔公便又把那人牙子招到了自己手下，当自己的随身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