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呆宝玉无辜馅囹圄,义茜雪夜探狱神庙(一)(1 / 1)

作品:《用宅斗文的套路续写红楼梦

且说宝玉受了贾政训斥,同贾环往那箭道演射箭术,因身上发了汗,便往楼上更衣。方至窗下,先听屋内众纨绔掷色子赌牌吆五喝六,又有琵琶声如冷泉穿石一般混杂其中,一进屋果见几个角妓在那里轻舒玉笋,款弄冰弦,当中一人约在豆蔻之年,梳着乌油大辫,两弯秀眉犹如远山含黛,一双杏眼好似秋水含波,抱着螺钿紫檀琵琶犹自弹唱,真是个绰约花姿态,弓身冰玉肌。宝玉并不曾见过,贾珍忙上来引见,这才知是锦乡院新养出来的雏儿名叫文姐儿,今儿是头次出来见客便落到了这个地方。那宝玉不免在心底暗叹了一会,自去更衣。

谁知衣裳还没换完,便听外面邢大舅带了酒气大了舌头对那文姐儿说:“你唱的那些什么风啊月啊的?谁要听这些酸文假醋的东西?你只管把个春宵唱给哥哥我们听,哄得哥哥们高兴了,今日就替你疏笼。”堂上诸君眼看着这么个色艺双绝的美人放着,又有哪个不存肖想?闻言都起哄胡闹起来,独那戚公子原是襄阳侯庶孙,借着家里的财势捐了个宣德大夫,居然就自诩是文官清流,瞧不上邢大舅这等人物,况那文姐儿是他引逗了出来,原不过为了炫耀一番,如何肯让人先上了手?便冷笑道:“老邢,你也忒粗鄙了些,真真是没吃到三两煎豆腐,装的哪门子斋公?”

邢大舅是个莽人,素厌此等人装腔作势那一副派头,不过碍在贾珍面上,日常也不与他口角,今日醉了酒又当着那雌儿的面,如何肯叫他下了脸面?因骂道:“呸!三张纸糊个驴头!好大面子!小娘养的,什么东西!”贾珍见邢大舅吃醉了酒,没个忌讳乱骂了起来,忙正欲起身劝解,却不料那戚公子平生最恨自己不是正出,虽仗祖父宠爱,却遭同僚暗讽。如今本就带了五成酒意,听邢大舅揭了他的短处,哪里还忍下这口气来?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顾不上斯文皮囊,更哪管谁家席面,提起老拳,直往那邢大舅面门砸去。邢大舅是个早叫个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竟吓呆在当场,不知避奔,眼见要结结实实挨上这一拳,幸得众纨绔之中有一冯生,叫做眀崔,本是街边破落户,因好酒善赌多会千技,入了邢大舅的青眼,自打他随了邢大舅便好比槐安国内做了驸马爷一般,眼见有了此等机会送上门来,哪有不死命巴结的?只把自己一张大脸直愣愣的伸了过去,那一拳便狠狠砸在了他那鼻梁上,登时就砸成了个塌鼻子,冯眀崔疼的捂着鼻子嗷嗷惨叫着直跳,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都忙得上前拉扯着劝解。

邢大舅本是个鲁直之人,自识得冯生,待他犹如兄弟一般,眼见他挨了这一拳,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直叫起打来,三人厮打在一处,余者也有笑的,也有叫好的,有那私下里同他们不睦的,不免在暗地里助上两拳,一时间杯盘碗盏满天乱飞,只那贾珍贾蓉两个忙着劝解,几人缠打在一处,你打我两拳,我拍你一掌,你推我一跤,我攘你两下,只把个花魁娘子吓的花容失色。宝玉虽也怔了,见那文姐儿怕的畏畏缩缩,倒肯挡到她前头去。

正乱呢,忽听“啊呀”一声喊,便听轱辘轱辘两三声,不知是哪个倒霉的滚下楼去?贾珍忙叫点灯,下楼一看,那冯生已跌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一探鼻息,哪里还有命在?邢大舅“呜嗷”一声抚尸大恸:“兄弟呀我害了你呀!”贾珍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众人见出了人命,哪里还敢停留?都做鸟兽散,只那宝玉犹在楼上不知底下人事。

贾珍见死了人吓得酒也醒了,忙拉了环蓉商议,贾蓉便道:“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的,一朝死了,连个击鼓告状的都没有,父亲怕的甚么?只找可信家人,寻个地方埋了便是。”邢大舅哪里肯依,又要置办棺木,又要吹打念经,这几个人又吵闹了起来。

正没个分说,忽见赖升慌慌张张一路小跑进来,嘴里喊着:“爷,兵来了,兵来了!”贾环一听顿觉不妙,立马脚底抹油,往宗祠那边躲了,贾珍犹自不信,正要骂人,忽见顺天府新上任的堂官孙梧嘉领着许多青衣兵丁围了上来。

地上正横着一具尸首,贾珍再想掩饰也来不及了,那孙梧嘉本是丙辰科二甲头名进士,兰台清流出身,本就看不上贾珍这类无职无权的纨绔,见了贾珍只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指了指着地上的尸首的说道:“老哥哥,这可怨不得我了。”说罢左手一挥,那些兵丁一拥而上,只把贾珍等捆了个结实,哪里还管他嘴里不干不净喊骂不休?又叫上楼搜查,把个宝玉同那文姐儿一并抓了,更搜出天九骰子娘娘牌无数,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物什。那孙府尹见了这些东西,冷哼了一声吩咐青衣道:“证物俱在,连带尸首,一并带回府衙。”

待那些兵都走了,赖升才回过神来,忙赶着来报尤氏。尤氏一听立时软倒在地,胡氏银蝶佩凤几个又掐又揉弄了半晌她才醒过神来,娘儿们四人八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嚎啕大哭起来。到底是尤氏经历多,哭了一阵子,倒还想起得起先往荣府这里来,把内情秉了政赦贾母,商议出对策来方好有法子营救。

因近日匪势猖獗,朝廷已了下严旨征缴,顺天府的牢房早是人满为患,宝玉年幼,便先关在了狱神庙。他何曾经历这些?只觉又冷又怕,当时只顾宽慰文姐儿,早忘了把青貂灰鼠里外发烧大褂子穿出来,监里本就阴冷,又下了雪更是奇寒透骨,他只这一身大红银鼠圆领箭袖袍,如何熬得住这等寒夜?待要向那些狱卒牢子要火,偏他腼腆公子,自幼茶水都不曾倒过的人,面皮子又薄,哪里开的了口,只得躬肩缩在墙角,把双手抄在袖中,这一下却摸着袖中一件硬物,拿出来一看正是去年紫鹃送他的那面小菱花,不知何时带了出来,一见此镜便念起黛玉来,想着二人晨间笑闹只觉恍如隔世,又想倘她知道自己遭了难,不知要哭成什么样了,会不会哭伤了身子,思及此处顿觉忧虑,只恨不得学个隐身法脱了牢狱去瞧她一眼。

胡思乱想间,忽听门外娇音软语有人问了一声“哥哥在那里吗?”众狱卒牢子都趋承过去,但见引进一女子,头上牡丹金簪拢出斜斜的坠马髻,身上穿着香色貉子皮出风毛大斗篷,里边松花色棉袄配桃红棉裙,手里捧了个大漆描金食盒,细看面容不是茜雪却是哪个?

众牢子忙迎了她进来,呼嫂子叫弟妹好不热闹,茜雪因问:“你们哥哥在这里吗?”那里有个年轻狱卒是个伶俐的当先回道:“新送来一批犯人,大人有几句话要交代,哥哥才出去,过一会子就回来了。”茜雪便四处打量起来,见狱神庙里都关了人,笑说:“今年你们这里到热闹。”仔细一瞧,却是宝玉缩在墙根,心内大惊,忙小跑过去问道:“是宝二爷在那里吗?”宝玉哪里有脸面见她,只将脸埋在臂肘之间不去看她。茜雪只叫二爷,宝玉却不敢回她,两人正僵持,却见那牢头大步流星走了进来,一见茜雪忙到她身前牵了她的手咧嘴大笑道:“卿卿,你怎么又来了这腌臜地界了?不是叫小六子跟你说了吗?今晚有批犯人,待我这里收拾停当了,便回家去。这大雪的天,若摔坏了你,可叫我找谁要去。”

宝玉听那牢头说话,悄悄抬起头来,只见那牢头微紫一张面皮,端的是相貌堂堂,身长八尺有余,似有使不完的气力,果真是一条好汉!茜雪挽了那汉子的手臂轻声道:“我见天色已晚,恐你饿了,不得饭食,这才来寻你送饭。”汉子咧着大嘴笑的开怀,又见桌上食盒,只要把个嘴咧到了耳朵根上去。茜雪又问:“你今日这批犯人可是国公府的?”那汉子点头道:“你如何知道?大人说是宁国公府要犯,并不与你娘家荣国公府相干。”茜雪摇了摇头指着宝玉又问他:“你瞧那是谁?”宝玉心中一紧,牢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中暗道我哪里知道?茜雪便说:“那不正是宝二爷吗?我同你说过的,叫宝玉的。你忘了?”那汉子闻言啪的一拍脑门,忙去翻了名册,果有宝玉大名。忙的解了钥匙,开了牢门,宝玉犹自惊惶,却见他猛的单膝跪地,拱了手道:“宝二爷是茜雪的恩人,那便是小人的恩人。”宝玉不敢受他的拜,忙扶起他来,汉子站起身来,拿出几贯钱来吩咐才说话那伶俐狱卒道:“小六儿过来,你拿这钱去置办些酒菜来。要丰盛些,我要款待恩公。”那叫六儿的狱卒自领命拿钱去了,宝玉见此反迷糊起来。

汉子见他一脸不解,只说待酒菜备齐坐下慢慢说,茜雪拿葱指戳着她汉子的头道:“我说你粗莽,你只是不服,你瞧这里冷的,光想着酒菜,怎么就不记着笼个火盆来?”她汉子叫她说的倒有些不好意思,忙吩咐一个老狱卒,拢了火盆过来,只一会儿功夫那叫六儿的小狱卒,果办了一桌子酒菜来,连带茜雪给她汉子送的食粮一起摆上来,宝玉看了一会,有喷香的油炸排骨,秃肥的母鸡入汤,又有两道素菜是一是当年□□所爱的一品豆腐,另一道则是孔府名菜油泼豆莛,又有麻油拌的五香白菜等小菜佐餐下酒,虽无十分花样,却也很是齐整。汉子极是满意,不但赏了那小六子,连余下的狱卒也都有钱,牢中众人无不欣喜,各都散去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