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薛宝钗借词含讽谏,王熙凤知命强英雄(六)(1 / 1)

作品:《用宅斗文的套路续写红楼梦

且说那凤姐眼瞧着平儿去了,自便从容缓款,一步一步进了王夫人正房。

彼时薛姨妈正陪着王夫人说体己话,二人见凤姐盛妆而来,略略有些纳闷。却见那凤姐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将自己如何收了三千两好处,如何借着贾琏的名头,逼着原长安守备李家退亲,如何拆散一双儿女姻缘一五一十竹筒倒豆子一般俱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薛姨妈听完唬的神色都变了,王夫人更是猛然怒起,用手指指着凤姐,气的说不出话来。薛姨妈赶忙上前帮着她顺气,又要叫人又要传大夫!玉钏彩云并几个小丫头听见动静都赶了进来,只见王夫人正抚着心口不断“哎呦”,眼见丫头们都进来了,更是气的涨红了脸,忙不迭把众人赶了出去!

薛姨妈估摸王夫人是为着王家脸面不肯把此事闹大,也只好叫丫头婆子们仍旧退了下去,她自己一面帮着王夫人顺气,一面数落凤姐道:“你这孩子平日里最是聪明,怎么也办起这等糊涂事来?还连累了琏儿那孩子,你叫你太太怎么跟那边大太太交代?”

王夫人也缓过气来,一面拍着桌子,一面指着凤姐破口大骂道:“前些日子你挑唆张华去告琏儿的事我还没同你算账呢!如今你又兴出这些事来!往日里你婆婆说你不贤不孝我还不信!只当是当年咱们家老太爷对你过于娇纵了,等过些年你再大一些,自然就能沉重些!万不料你竟如此胆大妄为!什么事都敢揽!什么银子都敢收!你缺银子同我说,同老太太说,哪个不能支给你?再者你哪里是真缺那三千两银子?为了这几个钱你连性命脸面,阴司报应竟都一概不顾了!做出这等断子绝孙的丧德败行事!做了也就做了吧,竟还要打出了爷们儿的名号,用着府里的关系,如今既连累了琏儿又连累了家里!你自己说这可怎么办是好?叫我怎么同你公公婆婆交代?怎么在你公婆面前保你?”

凤姐本就为了相救贾琏才来,她心里早已有了主意,此时更是心境澄澈,面上自然便毫无惧色,坦坦荡荡的抬起头来对王夫人道:“太太放心,我心中已有计较,我今日来见太太,便是求太太准我一纸休书,令我下堂而去…”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她脸上早挨了王夫人一掌。

薛姨妈唬了一跳,赶忙拉住王夫人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凤哥儿也是这些日子唬着了,这才说了这些昏话。姐姐怎么反当真了?”说完又转向凤姐道:“你这孩子,浑说什么?休妻这是多大的事儿,怎么好随意出口?你便是不顾自己的名声体面,难道也不顾王家了吗?”

王夫人气得满脸通红,哭得涕泪横流,一把甩开薛姨妈,狠狠的打在凤姐背上,对着她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孽障!自己作孽还要连累我们不成?”

凤姐早知王夫人必有此一问,含泪回道:“太太的忧虑我又如何不知?只是咱们若是不能给那守备一个称心满意的交代,他如果肯干休。咱们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我主动去认罪,由着他出了这口恶气,这样家里也能喘口气。横竖因是我种的,如今结了果也只有我去吞,此其一。二者,咱们府里多少事都是二爷在外面办的,大老爷那边的事哪一件不是二爷出去跑的?像平安州那样的事,难保就没有第二件。外面那些黑了心的若是想打咱们府里的主意,必然是想方设法的要从琏二爷嘴里问出些什么。我们二爷的性子,太太是知道的,怕是叫他们三言两句诱哄出什么来,倘或再给府里添上几桩罪责,那么家里上上下下这么些人,怕连性命都难保全。故此二爷多在里面一日,咱们在外面便多提心吊胆一日。倒不如拿我换了二爷出来,左右我是妇道人家,外面的事我一概不知,便是那些人跑来哄诱,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三则,二爷是这府里的长子嫡孙,身上系着祖宗脸面,担着万千干系,若是长久陷在牢中,亲朋故交们看着也不像,那些小人见咱们失了势,就更要落井下石了,还不知能生出什么风波!四则,眼下家里的爷们,也只有二爷能顶起门户。我说句不怕太太恼的话,宝兄弟性子温顺淳厚,虽有宝妹妹帮着,也还缺着历练,真是事到临头,恐缺了几分担当。环儿就是个小冻猫子,不是我瞧不上他,是他实在不成器!兰小子倒也好,只是还太小。老爷年纪大了,眼下家里这些事,总要有个人撑着,不靠琏二爷,还能靠哪个?”

王夫人听这一席话,竟大觉有理,不觉跌坐在椅子上,仔细想来这家里倒当真是一时一刻也缺不了贾琏!因叹道:“你说这些话倒也有些道理,难道除了拿你换琏儿出来,便没了别的法子吗?”

凤姐叩首泣道:“那守备是恨毒了咱家,若是使银子叫别人过去抵罪,怕非但不能消他心头恨意,反要火上浇油。况且找谁去呢?若找些身份低的,怕是李家不信;那些有身份的,谁肯为了几两银子白惹一身晦气?若要找咱们家那些下人陪房,别人不知道他们,太太还不知道?自打那边府里抄了家,那些人见咱们日日忙乱,他们有哪有一日不曾闹出些事来?若要叫他们过去,遇上那种卖主求荣的,再生出什么风波,可怎么收场?只有我去,最是合适!这事本也是我做下的,那守备要替他儿子报仇,只管将我这条命拿去便是!”

王夫人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看了看薛姨妈,薛姨妈也是愁眉不展,姊妹两人面面相窥,都没有了主心骨。还是薛姨妈先开了口道:“要我说,这事干系太大,姐姐不宜擅专,还是应该先同姐夫商议了再做打算。”王夫人叹道:“我如何不知这事应同你姐夫商量?只是这叫我如何开口啊,你姐夫的脾性你也不是不知,他那样的人叫他听见这样的事,怕是连我也要休回去的!”说着,便又哀哀的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又红了眼恨恨地盯着凤姐咬牙切齿地骂道:“都是你做下的好事!如今倒叫我来给你收拾!你这事我怎么有脸同老爷说去?”

凤姐道:“太太不必忧心,太太回老爷的时候也不用跟老爷说事情原委,只需告诉老爷,我是心甘情愿换琏二爷出来的便是,别的都不必说。”

王夫人正自思量,薛姨妈叹道:“你这孩子,连太太怎么回老爷都想好了,可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是你方才怎么不这么回你太太?”

凤姐道:“我并不敢再欺瞒太太,那边大太太早把我看做眼中钉肉中刺,若叫她拿了这个把柄,只会给太太难堪。倒不如我把这事原原本本先告诉太太,也叫太太心里有个底。一朝事发,也不至于措手不及。况且太太自来疼我,我若不照实同太太说了,太太必要护着我,不许我去,反把琏二爷耽误了。如今我照实回太太,咱们对外只说是我甘愿替夫受过,既能保住二爷,外面名声也好听些,更不至于带累了巧姐儿。我原当琏二爷必要为了尤二姐的事发作我,却不曾想他竟顶着大太太的威压回护与我,如今他也是因我出事,我怎么能在家中安坐?我去替他也是全了夫妻的情分。”

正说着,王夫人已打定了主意,摆了摆手叫凤姐不必再说,另叫玉钏去请贾政。薛姨妈知道王夫人要同贾政商议,她也不便在场,便借着找宝钗说话的由头起身告辞。

主屋之内只剩下凤姐姑侄两人,两人却都不说话。屋内烛影摇憧,屋外月晕昏蒙。梆子声声阵阵传来,正在一更时分。也不知又过了几时,玉钏才进来回话道:“老爷请太太那边房里说话。”王夫人看了看凤姐道:“你当真不悔?”凤姐坦然正色道:太太只管放心便是。”

王夫人叹了一声道:“既如此你便在此先等着吧。”又吩咐玉钏找几个婆子在此看着,不许人来,等他同贾政议定了,再叫贾赦邢夫人过来处置。此时平儿已从园中回来,因四处寻不见凤姐,便进王夫人处来打听。正巧碰见玉钏要去传人,两下撞在一处,玉钏见她跑的香汗淋漓,鬓乱钗横,浑然不是旧日模样因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乱撞?才你主子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太太生了好大的气,眼下还要叫老爷过来处置呢!你赶紧想法子找人去跟太太求个情去!”平儿心里乱作一团,抓着玉钏道:“你先叫我见见她,我瞧着她今日说话办事都跟平日两样,说出的话就同交代后世一般,我心里害怕,你叫我见见她,我也知道怎么回事!”

玉钏道:“太太已说了不许人见二奶奶,你叫我怎么放你进去?”那平儿只是不肯走,拉着玉钏三求四告。玉钏心里也犹豫起来,便道:“罢了,咱们交情既好,你又不是外人,你便趁这会子偷着进去,我在门外帮你们守上一炷香,好叫你跟你主子说上几句体己话。”平儿心里感恩不尽,待要拜谢却被玉钏一把扶住笑道:“你不必这样,二奶奶平日待我们好,今日她落了难,我们能帮着便帮着些,你快进去吧。别在这耽误功夫了。”说着便把平儿推了进去,她自己把门关上,坐在了门外的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