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昔年公子流配北疆,贾氏眷属逐回金陵(二)(1 / 1)

作品:《用宅斗文的套路续写红楼梦

家中本就没多少银钱,赎下麝月便无钱再赎莺儿,赎下莺儿又赎不了麝月。贾芸小红这些日子四处打点,也没余钱,亏得小红将陪嫁的银镯当了,这才凑够了钱,将麝月莺儿两个赎出。一家四口人四张嘴,虽有小红茜雪两个时常接济,却终究不是长处之法。宝钗三人少不得接些浆洗缝补活儿补贴家用。寒冬雪夜,三女拥炉夜话,绣花做活儿,或笑或唾,虽是苦中作乐,却也不失欢笑,倒是宝玉每日愣头呆脑,长吁短叹。

宝钗将薛家的藏书挑了几本也一并搬了过来,宝玉翻来翻去无非是《大学》《中庸》之流,更觉没有意趣。宝钗见他犯了呆性,便劝他道:“咱们眼下可比不得往常了,你若还是这个性子,将来可怎么好?”说完见宝玉并不理睬,只好叹了口气,掀了帘子出去。宝玉听见宝钗出去了,这才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方发了黄的旧帕子,那是黛玉留给他的物件,帕上还留着黛玉的笔墨。抄家那日,他将此物紧紧贴在胸口,这才保住了这唯一的念想。宝玉眼瞧着那方旧帕,呆呆的出神,不觉撒下两滴泪来。

恰在此时,莺儿掀了帘子进来,她本要进房拿绣花棚子,恰巧看见宝钗抹着泪儿出去。她是个直性子,见自家姑娘又受了委屈,哪里还忍得住,便冲了进来。眼见宝玉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气得火冒金星,要说些难听的话来,又怕宝钗听见说她。只好一面找东西一面嘟囔道:“谁家七尺的汉子,天天靠着靠媳妇丫头养活,要不就等着亲戚朋友接济。读不成书做不了官,不能封妻荫子也就罢了。好歹也该寻个正经营生才是,每日只在家里等着别人把饭塞嘴里,这样的人也叫个男人?!”说完见宝玉又不理人,登时拉下脸子来,摔了帘子出去了。

莺儿这些话自然是甚不入耳,宝玉听了也觉惭愧,他又不愿读书,也无话驳斥莺儿,只好拄着杖避出门去。但只见街巷之中人来人往,左右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货郎脚夫,牵驴挑担都各有营生。

宝玉一路往西,不觉来至原先的宁荣街,却见宁荣二府复又张灯结彩起来,原先敕造公府的匾额已换成了敕造定海侯府。门上几个锦衣华服之人正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边说边笑。

原来荣国府已叫天子赐给一马姓新贵。那马家的下人正忙着收拾布置,恭候吉日吉时迎主人乔迁新居。那些豪奴之中,有一人眼尖,瞧见宝玉站在正门口直往里看。那人见宝玉一身粗布棉衣,冻的缩手缩脚,便有些看不起他,只当是哪里来的乞丐,对着宝玉喝骂道:“哪里来的乞儿?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乱瞧乱看,信不信爷爷挖了你的眼来当泡儿踩?还不快滚?!”

宝玉故地重游正自出神,想当年元春省亲,何等荣耀?想清虚观打醮是何等风光?想昔日姊妹和睦行令作诗何等风雅?又想如今一家子死的死散的散,宝玉顿觉心痛难当,竟放声大哭起来。那马家下人见他非但不走反蹲在地上嚎啕痛苦起来,只当他是有意来寻晦气,越发恼火,当下叫了人来,几个豪奴拿着大棍对着宝玉披头盖脸打将下来,宝玉这才醒过神来,慌忙逃了去,饶是如此仍挨了好几棍子,浑身上下疼的厉害。

宝玉遭棍棒驱逐,不辨方向,竟闯入人市当中。不料此时寒冬天气,大雪初霁,那人市当中竟热闹非凡,不少人在那里卖儿卖女。人牙子挑牲口似的挑了两个极清秀的小女孩去。那小女孩的爹娘见女孩叫人挑了去,非但不见伤心,反对着那人牙子千恩万谢磕起头来。宝玉瞧着奇怪,他从不知这世上竟有这般荒唐事,再瞧人市众人似已都习以为常,宝玉心内越发诧异。

只听周围有人叹道:“如今这世道,人牙子反倒成了大善人了。”另一人便笑道:“这也怨不得世道,那两个小丫头叫人牙子买了,她一家子便能活命。前几个月那场雹子下的不巧,正赶上秋收,好好的粮食都打坏了,听说京郊已经饿死了不少人呢。”头一个人也跟着道:“可不是,如今城里的米价贵的都要上天了,朝廷也不管管。”又有人冷笑道:“管什么?管得了吗?南边的盗匪又起来了,听说北边也不太平,朝廷军粮军饷都没地儿征去,哪儿还管底下人的死活?”宝玉一面听一面叹,几人正说话,忽有几个锦衣侍卫蜂拥而来,将那几个毁谤朝廷之人锁拿了去。

宝玉更觉无趣,只是恐见了宝钗又遭劝谏,也恐莺儿冷嘲热讽,便不敢回家。又见人市之中多有牙郎牙婆牵线,想起莺儿那些话,便预备寻个西席的活计。只是他从未接洽过这些人,也不知如何张口,一张满月般的脸憋的通红,好容易打定主意上去问人,却不曾想人还未动,就教一大汉撞了一跌。那大汉见撞了人,反有些不好意思,忙把宝玉扶了起来,连连作揖道:“实在是对不住,怨我没生眼睛,撞着先生了。”宝玉原本厌恶男子,只是从不在外面露出来,又见着汉子不似坏人,便。那汉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宝玉笑道:“我瞧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怎么混到这里找营生?”宝玉只好苦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学问,不过是家中生计所迫,故此才来寻个营生做做。”

那汉子倒是开朗之人便对宝玉道:“你跟我来,我听人说,西边定海侯府正招西席呢,原说是要进士,那定海侯马大人是个武将,目不识丁的,进士们不上他的门;后面又说要举人,偏他家小公子顽劣异常,又有祖母庇佑,气走了好几个师傅,举人们如今也不肯上门了。眼下便又说秀才也可了。”

宝玉想起方才他叫马家下人打出来的事儿,一张俊脸羞得紫涨,只好对那大汉拱手道:“多谢兄台好意,我实在连秀才的功名也没有,倒叫兄台费心了。”

那大汉听说宝玉连秀才也不是,登时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方对宝玉说道:“兄弟,你这可给哥哥出了难题了。若论力气,你细胳膊细腿儿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论学问你连个功名都没有,这可如何找事来做?”宝玉只好低了头,方欲说话,忽见一精瘦男子匆忙跑来,问那大汉道:“我们掌柜要的更夫,你可给找着没?”大汉扶额叹道:“如今这个鬼天,上哪儿给他寻更夫去?”说完他忽似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宝玉,又瞧瞧把那精瘦的汉子拉在一旁,两人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那大汉方转过身来,招手叫宝玉过去,对他说道:“小兄弟实在不是哥哥不帮你,只是你力气没有力气,功名没有功名。眼下只有一桩活儿你能干,前街本有个更夫,只是他半个月前冻死了。他们前街几个掌柜凑了几个钱,要寻个人巡视街道,打更报时。谁知接连半个月又是雨又是雪的,也没人接这个差,如今恰叫你赶上了。按着掌柜们的意思,这更夫是个辛苦活儿,每月能给你五百钱的月银,额外再给你十斤米粮,我想也只有这活计是你能干的,就看你愿意不愿意。”

宝玉想宝钗日日为银钱忧心,自己本该分担一二,况走街串巷打更报时也不值什么,左右没有别的活计可做,也只好先答应下来

宝钗听说宝玉出了门,原也不甚在意,谁知到了日跌时分,宝玉还不回来,她便着起急来。叫莺儿去请贾芸了来,未曾想贾芸小红都出门去了,问四邻,四邻也不知他们夫妻去了哪里,莺儿只好原话回给宝钗。宝钗无法只好领了麝月莺儿两个亲自出门寻找,只找到二更也未见宝玉的人影。宝钗急得跌足长叹,又问麝月莺儿可曾对宝玉说了什么,莺儿只好把她说宝玉的话又对宝钗麝月两个说了一遍。宝钗气的颜色更变,抬手要打,麝月忙挡在莺儿身前,劝宝钗道:“如今不是打她的时候,先把二爷寻回来要紧,要我说莺儿说的也不全错,我瞧二爷进来越发呆了,行事也乖张,他又不愿听咱们的劝,要是袭人在这里就好了。”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袭人声气传来:“你这小蹄子便这么惦记我?”屋内众人闻言一惊,赶忙开门,便见门口一女子亭亭而立,细挑身材,容长脸面,身上桃红棉袄,配着月白棉裙,乌油油一头青丝盘用簪子挽成妇人样式,不是袭人又是哪个?

莺儿一见真是袭人,又惊又喜。麝月更是喜得又哭又笑,宝钗忙将袭人拉进屋来,贾芸小红两个也跟了进来。宝钗见了贾芸夫妻,忙把宝玉丢了的事儿告诉了他二人,未知他二人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