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昔年公子流配北疆,贾氏眷属逐回金陵(三)(1 / 1)

作品:《用宅斗文的套路续写红楼梦

一听宝玉丢了,旁人尤可,袭人是头一个坐不住的。当下几人顾不得叙旧,赶忙分头四处寻找。

那宝玉接下更夫的差事,却怕宝钗不允,一味劝自己读书功名,因此并不回家,只叫那大汉领着上了谯楼。近一更时分,方又有一老者上楼,那老者约摸六十上下,戴着一顶破帽,行缠绞脚,踏着八搭麻鞋,身上衣服甚是褴褛。宝玉见老者进来,赶忙失礼,问了一句老先生好。老汉上下打量着宝玉,摇头笑道:“这帮小子当真胡闹,怎么寻了这么一个玉堆般的后生伢子来当这个差?这不是糟蹋人吗?”

宝玉有些羞赧,他在外面素来腼腆,不比在家胡闹,老汉见他反红了脸,更是把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道:“这可不行,你大姑娘一样,如何干的了这个苦差?这都是我们这些没依仗的穷苦人做的,你这样的少爷羔子哪能坐这个,怕是一个晚上都熬不过去。”

宝玉道:“我不是少爷了。”老人有些愣住了,正欲开解宝玉两句,抬头却见镂刻已将到一更,老人忙推了推宝玉道:“快,快到时辰了,咱们得下楼打更了,你记着,这会咱们打的叫落更,要一快一慢,连打三次。可别错了,错了可就错了时辰了,再一个这一更咱们得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你可不能像刚刚那样动不动脸红,这话要大声喊出来,叫街上众人都听见才是。这样你上南街,我去北街。等一更完事还在这里碰头,等着下一更我再叫你怎么打。”说完便拿着梆子匆匆下楼而去,宝玉也忙跟着出了门。

接连下了几日的雪,今日出了太阳,把路上的积雪融了个七七八八,路上的雪水混了泥浆,越发湿滑难行,宝玉也不知摔了几个跟头,总算是将一条街走完。待回了谯楼,老者已在那里吧嗒吧嗒的抽起烟来。他见宝玉鼻青脸肿的回来便笑道:“后生,你瞧我说的不错吧,这活计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干的。”宝玉咬了牙坐在一旁,那老人见他并不家去,也有些诧异了,便道:“接下来是二更。这一更,咱们要连续打三下。俗话说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到了二更便要催着众人,到了亥时了,该歇歇了。”宝玉暗自记下。

天已完全黑了,寒冬夜里滴水成冰,宝玉本就饿的两眼发花,更兼穿的少,早冻得瑟瑟发抖。老人见了不禁叹了口气,从衣襟里掏出一包东西扔给宝玉道:“我也就只有这个,你凑合吃些,不然你铁定熬不过这个晚上。”说罢又不知在哪儿寻了块破毡围在宝玉身上,叹道:“你这般年轻,正是该读书奋进的时候,怎么反来讨这个苦头吃?”

宝玉此时也有些悔意,他打开纸包,只见里面包着几块酸荠。他早饿得头昏眼花,又不知道酸荠是何物,当下不管不顾的便往嘴里塞。谁知此物一入口那是又酸又涩,宝玉忍受不住,险些又将他吐了出来,却终于还是咽了下去,咽了下去又忍不住恶心,登时连连做呕,憋的涕泪横流。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过神来,想起这是老人的吃食,赶忙起身向老人致谢。老人冷笑道:“我的哥儿呦,这时候还讲这个虚礼?咱们又该下楼去了,这会儿子路上都结了冰了,咱们的灯不亮,你可万万小心脚下,咱们这样的人摔坏了可没人赔。”说罢便下楼去了。

宝玉想家里虽穷了,宝钗麝月却从没叫他吃过这般苦头,心中悔痛无比。只是他今夜既已应差,又怎好反悔?况那老者待他着实很好,倘或他就这么跑回家,如此长夜漫漫,不就只剩老人一人了?他又如何忍心?思及此处,宝玉也只得咬牙下楼。

好容易熬过了二更这个更次,天近三更,宝玉便觉困倦,老人见他神色倦怠,双眼迷蒙,知道他是困了,当下也不说话,只默默往火盆里添些柴火,把屋里哄得更暖了几分。宝玉围着破毡,再叫这满屋的暖意一熏,更觉睁不开眼了。老人也不叫他,默默拿起梆子自己下楼去了。

宝玉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待到睁眼,却见袭人正坐在床边绣花。宝玉犹当是梦,赶忙起身凑过去细瞧,果然是袭人!

袭人见他醒了,忙笑道:“二爷总算醒了,可吓死咱们了!”宝玉一把拉住袭人的手,哭道:“袭人姐姐,真的是你?不,这是梦,倘或这不是梦,那前些日子便都是梦。是了,定是前些日子都是梦,一定是我又病了,我又犯糊涂了…你在这里,那林妹妹,林妹妹一定还好好的。我去潇湘馆找她去。还有还有,我要同老爷太太说,我要读书,我有功名才好叫她们把林妹妹许给我。我还有机会,大家都还好好的,袭人姐姐,你说是不是?”

袭人见宝玉满脸希冀,一时也不知如何答他,只怕说的不好,反又激着他。那宝玉见袭人不说话,又看了看周围,外面又有货郎吆喝之声传来,这哪里是他的怡红院,分明仍是众人寄居的二层小楼。宝玉四处打量,又看了看袭人,心中的失望如潮水一般排山倒海的涌来。家已经败了,他亲身所历,又如何是梦?他的怡红院,他的潇湘馆,那些承载着他的欢乐,他的记忆的地方,如今已换了主人,蓬窗不待旧时月。

袭人见他迷迷惑惑,似有所失,也不禁叹了口气,劝他道:“咱们家如今虽败了,横竖二爷二奶奶还在,总有一日能举家兴业。我知道二爷不愿意听咱们说这些,只是二爷就是不为了二奶奶。也为了死了的林姑娘,老太太,为了老爷太太,就为着叫他们在天上安心,二爷也不该就这么得过且过,不求进取。何况咱们二奶奶也是极好的,她一个女子,经了这么些事儿,还挡在二爷的前面,不叫二爷受罪,二爷便是念着林姑娘,也不该叫二奶奶如此难堪。”

宝玉早已伏在袭人怀里,哭得泪流满面,袭人见他哭,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一面摩挲着宝玉的头颈,一面抽抽噎噎的道:“咱们二奶奶也是大家出身,如今这般抛头露面,还不都是为了这一家子的生计?二爷素来在女儿跟前是最好的,怎么舍得这般伤二奶奶的心?二爷昨个夜里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尽喊林姑娘。莺儿气的摔了帘子边走,到底是二奶奶涵养好,服侍了你一夜,方才才叫麝月劝着去睡了。”宝玉心下悔愧,二人又哭了一阵,宝玉这才问起袭人怎么回来了?

原来袭人跟了妙玉嫁去了忠顺王府,那忠顺王兴了几天,没过半个月,竟嫌妙玉不够趣儿了,他又是个贪多嚼不烂的,便把心思打在了袭人身上。那忠顺王妃是都中有名的悍妒妇人,来了一个妙玉已是打翻了醋缸,现下忠顺王又要收袭人,她哪里还能忍得?所幸一不做二不休将袭人配了蒋玉菡。成亲次日,袭人在箱笼里翻出了一条松花汗巾,正是自己的那条,又给蒋玉菡瞧了他那条大红汗巾,二人这才信姻缘自有天定,倒认真在王府中过起日子来。后面忠顺王爷病重,王妃便寻了个借口,将她二人并府中一些姬妾都撵了出去。

蒋玉菡早巴不得离了王府,又怕忠顺王爷好了,再去抓他回来,便将紫檀堡得房舍都卖了,领着袭人往淮阳定居。那蒋玉菡本是奢侈惯了的人,当下手里有了银子,哪里还能留的住,不上半年的功夫,夫妻二人便开始计较度日了。这日袭人正在窗前做活,正好有一老妪领着一少年路过,想讨杯水喝。袭人是个和善的,忙请她进来,倒了热茶于她。那老人喝了茶,却不走,只细细打量袭人。袭人叫她看的有些脸红,待要逐客,又见她一把年纪,更是不忍。不曾想那老人却先张了口,只听她问道:“袭人姑娘?你是袭人姑娘不是?”袭人更觉讶异,又听那老人道:“我是刘姥姥啊,好姑娘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年我上府里去,醉在了宝二爷的床上,是你替我遮掩住了?你记不记得?”

袭人如何能忘,她万不料在此遇见故人,一时间百感交集,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忙问刘姥姥因何来此,刘姥姥便将贾府被抄,巧姐儿被卖的事都同袭人说了。

刘姥姥一路南下,也不知走了多少地方,终是在秦淮河边的花船上寻着了巧姐。那老鸨买巧姐儿的时候便知她是落了罪的公侯之女,本想将她当做摇钱树,眼下听见刘姥姥要赎人,哪里肯放?刘姥姥日求夜求,那鸨母叫她缠得心烦意乱,又赶上了国丧,这才同意巧姐儿赎身,却开出了一千两银子的身价。刘姥姥哪有那么些银子?只好先回都中,同贾芸他们商量筹钱,正在回京的路上,巧遇了袭人。袭人听说贾府被抄,忧心宝玉,便同蒋玉菡商议,同刘姥姥一同进京,蒋玉菡只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