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悬崖撒手宝玉出家,太虚幻境自证前缘(1 / 1)

作品:《用宅斗文的套路续写红楼梦

船是辰初到的金陵,薛蝌岫烟并刘姥姥等早都等在渡口,见船靠岸都赶忙迎了上去。

宝钗见了薛蝌夫妇先叙了离情,说起薛姨妈的事,姐弟两个哭了一阵,众人都在一旁劝解。宝玉由袭人扶着走在最后,薛蝌见了宝玉赶忙上来见礼,又领着众人到了落脚之处。

一路穿街走巷,进了一处小小的院落,虽只有小小两进,难得粉墙黛瓦,黑白分明,配着花隔子窗,反倒显出素雅清静来。岫烟赧然道:“如今家里艰难,委屈大姑奶奶在这暂住,等过些年家里年景好些,咱们在做打算。”宝钗笑道:“这样已是极好了。倒难为你们费心了。”说着便招呼湘云等都坐下,拉着岫烟的手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路看的多了,经历也多,才知这世上原有这么多苦楚。眼下能有这样的屋子,还有什么不足的?”

岫烟道:“你兄弟也说北面灾荒厉害,那些流匪打家劫舍,朝廷剿灭几次,他们反越发城市,北面的买卖是做不得了。南边这里原先还好些,只是自打贵府被抄了,也是每况愈下。先是那些债主上门讨债,你兄弟变卖了些产业,勉强算是填了过去,到后面竟有流氓地痞过来闹事,报了官也没人管,渐渐官府里的人也同那些地痞们勾连。各地田铺本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叫他们这么一闹越发入不敷出,又有新的债务出来。你兄弟见如此这般也不是长久之策,干脆便把铺子都关了,能卖的都卖了,还了债,买了几亩薄田,大家好度日。”

众人听了一时都感叹起来,宝钗见宝玉犹自呆愣便道:“咱们在金陵原有几家老亲,咱们既回来了,也该去探望探望才是,也该同族里商议着把老爷太太的灵柩运回来安葬才是。”岫烟却道:“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为好,你们那些老亲,听说你们家里出了事,都恐连累了他们,早都不知搬到哪儿去了。至于迁灵一事,姑奶奶别急,等北边太平了,叫你兄弟去上京一趟,横竖大伯娘的灵也在那边,叫姑爷同你兄弟一道北上,迁灵回来便是了。”

宝钗听了也只好作罢,几人又说了会子话,便都各自歇下了。

次日一早,众人都配着刘姥姥往秦淮河上赎巧姐出来。独剩宝玉一人在家,宝玉呆的无聊,便出门乱逛。他又不识得道路,没走几步便失了方向。宝玉茫然四顾,只觉四周都是一样的墙,一样的门户,实在不知自己深处何处。忽听远处有锣鼓声传来,宝玉循声而去,隐隐听见有人唱戏,唱的是“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注]

宝玉听了顿觉感慨缠绵,忙忙出了小巷,戏台子下早挤满了看戏的闲人。宝玉抬头一观,那上头唱戏的竟是黛玉!宝玉哪里还忍得下?口里喊着黛玉的名儿便要冲上台去,戏班子的人见有人闹事,哪里肯依,从后台出来几个人,将宝玉按在地上。台上的“杜丽娘”早吓得花容失色,眼见众人将宝玉按住了,这才凑到眼前。

宝玉也顾不上此刻窘态,见那正旦上前,便一脸痴像细细地盯着人家看了起来。那正旦的眉眼果真是像极了黛玉,只是终究不是她,再不能是她了。宝玉大失所望,心灰意懒,不禁苦笑起来,暗骂自己是痴心妄想,死了的人又怎么能复生?况黛玉最厌戏子,往年还为这个闹过气,又如何肯在这里登台?

那正旦也仔细瞧着宝玉,忽便开口问道:“你可是宝二爷?荣国府贾家的宝二爷?”宝玉在此地并无故人,听她一说心里也有些惊异,只好点头称是。正旦见她点头,忙叫那些人将宝玉放开,又嘱咐他们将宝玉送到后台好生安置。

宝玉不知是何道理,只好在后台等着,谁知还未等那正旦下戏,便见一个清俊男子走了进来,对着宝玉躬身便拜,宝玉下了一跳,忙起身还礼。那人将皮帽子一摘,哭道:“宝二叔,是我,我是蔷儿啊!”宝玉见真是贾蔷,心里只如打翻了油盐铺子,一时欢喜一时心酸,又是哭又是笑,忙问贾蔷怎么也到了这里。

原来那贾蔷同龄官好上了,便寻了个由头用菂官将龄官换了出来,又在贾府后面的小巷里买了一处房子,将龄官安置在那里。贾蔷是个没父母管的,贾珍虽也催过他几次,叫他娶妻度日,都叫贾蔷搪塞过去了。他同龄官虽无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龄官哭闹过几回,那贾蔷便发愿不再娶妻,只守着龄官度日,至此夫妻和乐,宁府那些乌糟事,贾蔷也无暇过去掺和,反倒因此落了个平安。后来,宁府遭人抄没,贾蔷在京中多有熟人,恐叫人认了出来,连累龄官,他便同龄官商议,将京中房产变卖,二人隐姓埋名一路南下,到了这金陵城中定居。贾蔷本是富家闲人,出手大方,没过几日便将家中银钱都挥霍光了,他又没个一技之长,倒是会写两出戏文,故此龄官便又重新装饰登台。他夫妻两个一人写一人唱倒也渐渐打出一些名头来,如今也算得上是远近闻名了。

宝玉正叹呢,忽见龄官掀了帘子进来,贾蔷顾不上宝玉,赶忙上去抚慰,亲替她摘了头面,去了勒头,轻揉着龄官额角陪笑道:“唱了这一会子可累坏了吧,过会儿咱们就收了。早些家去吃饭。”龄官半靠在贾蔷怀里,笑道:“我倒是不累,只是你那新写的好本子什么时候拿出来,叫我瞧上一瞧。”贾蔷笑道:“还没写完呢,等完了再给你瞧,好不好?”龄官闻言便嗔道:“爷可别哄我,你的本子我是要第一个瞧得,你若是先给别人瞧了我可不依。”贾蔷忙笑道:“自然先给奶奶瞧,我哪里敢给别人看,我写的本子就只叫你唱。”

二人正说话,忽见小婢进来道:“城东郭大人下了帖子请奶奶过去唱堂会去。”龄官接过帖子胡乱翻了一翻便扔在地上,冲着贾蔷撒娇道:“我不去,我乏了,爷替我回了吧。”贾蔷轻啄龄官额头,拿了那帖子便要出门,未曾想龄官又叫:“别了,我去!”贾蔷笑道:“你不必怕得罪人,大不了咱们再换别处落脚。只要咱俩是一处是一心便什么都好。”说着便出去了。

宝玉见他二人情形早待不住了,见贾蔷走了龄官忙着卸妆,也抽身走了。他一路痴痴木木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一座宫门,宝玉神情恍惚,只管走路,又过了一重门,忽见大河阻拦,河畔立一大石,刻着无数人名故事,石下一株仙草,玉立亭亭,顶尖上凝出一朵鲜红的玉珠,周围萦萦有仙气缭绕。宝玉瞧着眼熟,便靠到近前,方欲用手触碰,忽有仙子持剑而来,斥曰:“哪里来的凡夫俗子,敢在这里玷辱仙草,吃我一剑!”说着便有一道银光冲着宝玉刺来,宝玉大惊又无处躲藏,将将要被刺中眼前却又忽然换了景致,只见一条广阔玉道落在眼前,正前方有座玉制牌楼,两侧都是配殿,配殿上有匾额,却早都叫灰尘糊住,看不见上面的文字。宝玉正要往里边走,那持剑仙子便有追了过来,当胸将宝玉穿透。宝玉大叫惊醒,展眼看去,哪里有什么牌楼配殿,眼前只有长江无尽滚滚东去。

宝玉不知此时是醒是梦,便见两个道士从远处赶了过来。一个坡足,另一个竟同宝玉生的一模一样,正是那甄宝玉。只见那坡足摇着一把破蒲扇,对着宝玉笑道:“你可是丢了东西?”宝玉犹自惊疑,便见甄宝玉张开手,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块美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注]正是宝玉落草时衔下来的那块。

那道士便问宝玉:“这不是你的?你仔细看看!”宝玉再一看,那还有什么玉,不过是块破石头罢了!宝玉看了看道士,又看了看那块石头,仰天大笑道:“这物件曾是我的,可终究不是我的。我自得了我的眼泪,要别的做什么?”那道士奇道:“果真不是你的?”宝玉笑道:“自然不是,你且听我说,

终日奔波只为饥,方才一饱便思衣。衣食两般皆俱足,又想娇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无田地少根基。买到田园多广阔,出入无船少马骑。槽头扣了骡和马,叹无官职被人欺。县丞主簿还嫌小,又要朝中挂紫衣,南柯一梦终需醒,金珠宝玉俱土石!”[注]

说罢,便将那通灵宝玉抢夺过来,掷到了长江之中,抢过道士的褡裢大笑笑道:“走罢!”说着也不回家,同那道士飘飘去了。

宝钗等人赎出巧姐,却不见了宝玉。急得四处寻找,哪里还有个人影子?宝钗麝月等都哭的死去活来。少不得依靠薛蝌夫妇过活,幸而还有个湘云作伴,几人做些针线发卖过活。

堪堪十年又过,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贾雨村自西南烟嶂之地而归,柱杖立于金陵城外,金陵城墙巍峨,紫金山气象万千。贾雨村信步进城,但见老街之上高耸一座贞洁牌坊,荣府旧宅复又葳蕤起来,虽是门前无人,却自有房舍峥嵘轩峻。雨村思及往事,心中感慨,便到旁边一所茶寮中坐下,一面喝茶,一面同那茶寮掌柜打听。

原来那贾家前几年早就一败涂地了,幸有贾兰剿匪有功,倒也复兴过两天。偏那贾兰命短,才博出个功名,没几天便战死了。只给老母留了个诰命的虚名,如今那老宅只一个半疯老妇一人居住,街坊邻居都不敢靠。只有本地一王姓人家,原是京城人士,他家姥姥当年救过贾府的小姐,两家便结了亲,这夫妻两个倒还常上门探视。

雨村听了默然不语,结了茶钱,接着往北走,到了扬州城外,只见山环水旋,茂竹幽深,中有一处庙宇,门头早已破败,上面虽有匾额却辨不出字迹,只有两边的对联仍能读的出来。雨村睁了老眼,一字一句道:“身后有余往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念罢只觉这两句甚是熟悉,又念了两边,忽然大笑起来,信步入了破庙,便就在此处出了家。

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甄士隐将那补天启用的顽石仍旧送归青埂峰下。那石上的故事未知是何年何月又叫空空道人抄了去,托在悼红轩曹雪芹先生手中,推演出悲欢离合怀金悼玉的红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