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投医(1 / 2)

作品:《[珠光宝气]无人之境

男人撂下电话筒,左手搭回扶手上,右手随意地翻了几页桌上摊开的书又重重合上。

他闭上眼揉起眉心,不过须臾,他猛睁开眼,盯着刚合上不久的书,神色迷茫又愤怒,连左手也有些神经质地不断敲扣起扶手。

台灯的光亮终是驱不散一室黑暗,甚至于男人的半边脸也隐在幽昏里,配上破坏静寂的突兀敲击声,原本温润的眉目也染上几分可怖。

“我没有要害她。”他忽而暴怒地低吼,声如有火燎过般带着嘶哑。

“我没有没有!”男人反复强调,敲击声骤止——他竭力握紧扶手,青筋暴起,似要将那块木头徒手捏碎。

“你闭嘴!闭嘴!”男人声音颤抖起来,发红的眼也梭巡起桌面上的物品,扫到座机时俄然伸手,提起电话筒飞快又慌乱地拨出一串号码,被怒意灼烧的面庞上多了一丝扭曲的笑意。

“drynch,是我

——————————

康家人到时,雅思才吃完早餐不久,正听护工念叨些外头的新鲜光景,不外就是些证明人世美好的事物,劝勉她想开些。雅思也乐得不作声,只将完好的右手摊平在眼前,一味看着青白的手背上**以及被修剪的短平贴肉的指甲,任由自己放空。

白筱柔透过玻璃看到垂着头的雅思时,悲切顺着眼角流下,却又被慌乱揩去。她如珠如宝的小女儿,如何便成了这般模样?

“你们进去以后。”护士握着把手,回过头做最后的嘱咐:“尽量不要哭,也不要和她起冲突。她情绪没有很稳定可并没有人回应她,几人齐齐透过窗户望着半月不见的雅思,只雅言转面看她,也是为了催促:“麻烦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很想她。”

护士无法,只得开门,才拉开一些,白筱柔便从中挤过去,也不顾护工还在讲话,语带哽咽:“小妹!”

雅思应声茫茫然抬头,直直望进母亲泛红蓄泪的清明双眼。

“姆妈?”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右手却先意识一步攀上了母亲的手臂,直到触碰到带有体温的衣料时,她的不确定化为了酸楚的喜悦——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摆脱了苏醒后漂泊不定之感。

“小妹。”“小妹“小妹——”她顺着声音寻去,阿爸站在姆妈身后几步,然后是大姐,二姐。他们无一不是红着眼眶,目露关切。

“阿爸,大家姐,二家姐她轻轻唤,似怕声音大些便会惊扰到这个美梦。

“傻女,又瘦了。”白筱柔掺着雅思的手坐在刚刚护工搬来的椅子上,用另一只手去抚小女儿的短发,又从发梢移到她的面庞上,柔软而爱怜地抹去她腮边的泪珠,自己却也潸然泪下。

“姆妈。”雅思又唤一声,却不等听白筱柔带着浓重鼻音的应声便投入她怀中,生怕她要走般用力抱住她。

康青杨见母女俩相拥,当下亦动容不已,上前把母女俩都拥入怀中,右手还不忘安抚雅思因哭泣而颤抖的单薄后背:“不哭了,不哭了,小妹只是病了,病好了我们就回家话未讲完声已变调。

雅思痛哭不已,似要将积年辛苦全部诉诸于泪水中。如今她终于确定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她明媚骄傲的年纪。自己早在一个月前重生,可前半月因着前世的浑噩,她不断用各样的事填塞她的生活,少与家人接触,而所有事终归有完结时,待那日她真正空闲下来,却选择致如今,她才真真正正、仔仔细细看过了她的至亲。

陈传明站在窗外,看着房中哭作一处的一家人,心中急切不已,又不敢贸然闯进去,只得在门外干着急,一手抱着文件板,一手贴着裤缝烦乱地拍动。

哭泣总有收歇的时候。众人啼哭一阵,发泄了情绪,都冷静了不少。雅思本就精神不济,如今更是有些昏沉,索性埋首于母亲怀中抽噎,白筱柔将哭湿的面巾纸弃在一旁的篓里,抱着小女如同幼时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康青杨则抽了几张纸走到一旁,将面上的泪擦掉,擤去鼻涕。康雅言斟了杯温水放在雅思床边柜上,康雅瞳则用她还发闷的声音道:“小妹,阿爸今早特登去买了你最喜欢的燕窝蛋挞,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一个?”

雅思微微抬头,声音稍哑答好。如今她的这副身躯,还未经历前世种种悲痛绝望,也还无需勉力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因而便连放过悲声后的话语也还不至于像前世般那样歇斯底里的喑暗。她窥视两个姐姐的面容,不期然与康雅言的眼睛相对双眼里没有哀与恨,有的只是对妹妹的疼惜与难过。

“大家姐。”她忽而喊道,却不敢再对上康雅言的眼睛:“对不起。”

康雅言意外于雅思语气中的愧赧甚至于悔恨,只以为她在怕自己被那晚的情状吓到,想说些什么安慰,最后却成了认真地剖白:“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怕失去你,小妹。”

“嗯,我知“抱歉打扰一下,各位。”雅思的话被不和谐的男声打断,一家人俱朝门口望去,陈传明就如被钉在原地般,尴尬不已。但话还是要说,陈硬着头皮道:“探视时间到了。”

——————————

顶着雅思的目光,陈传明感觉自己便是打扰别人一家团聚的罪人,竟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意味。雅思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她面上干净淡然,只一双红肿的眼证明她方才的悲切。

“你吃吗?”雅思拿纸巾包了一只蛋挞递到陈传明面前。

陈传明看看蛋挞,又去瞧雅思的眼睛,见她眼波平静真诚,道谢接过,却没有立刻吃,而是放在一边。

雅思交叠双手,摆出一副顺从姿态:“你听到的,我答应我家人要好好配合你,所以希望你能帮助我早日出院。”

她方才目送他们出门时,看着他们回望时依依不舍的眼神,却不得不离开的无奈,脑海里却是她前世关于他们最后的记忆。她突然不解一家人为何会走到那般地步,却又庆幸自己已经知晓未来的走向,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能改变什么从前改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