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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迫娶(1 / 2)

作品:《红妆

“今日来是为了一件大喜事的,元夜仙君沈思墨与浔阳柳氏嫡女柳如烟准备于二月十七日完婚。”沈自廉站在校场上说道。

此言一出,几位年轻些的仙君都难以掩饰惊讶之色,有些浮躁的弟子小声地议论开去。

“咳咳……”沈自廉象征性地咳嗽两声,人群立刻安静。

沈见月本站在人群中打瞌睡,听到这句话立刻瞪大眼睛道:“什么?仙君怎么能成亲呢?!”

“沈落!”沈自廉斜她一眼。

“我不同意。”自人群后传来淡淡的一句话,声音很轻,但充满威慑力,灌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沈自廉面色不改:“阿翊,这不是你可以定夺的。”

“我不同意。”沈思墨又说了一遍,随即离开。

众弟子竟不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沈自廉看着空荡荡的位置,不由得怒从心起,冷哼了一声:“沈翊,你目中无人、忤逆长老、失德失礼,这里是沧淼,不要以为你是个仙君就可以这般我行我素!”

然而那道白色的身影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一句话。

“沈思墨。”风洛晨追上前去。

喻夜仙君是众仙君中年纪最长的一个,师承于沈自廉,简直与师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下见沈自廉面色发青,忙道:“都散了吧。”

其余几个仙君携弟子散去,喻夜连忙搀过沈自廉,关切道:“师父还好吧?”

沈自廉摇手示意自己不打紧,愠怒道:“元夜!这个不成器的。”

喻夜道:“他年轻些,自然不懂您如何为沧淼鞠躬尽瘁,难免让您烦心些。只是柳家将来可是会成为我们的台阶,若是白白浪费掉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就是因此生气!若是被白鸿邈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得逞,说不定来日他们宇瑶就凌驾于沧淼之上了。祖宗创建下来的基业,不能毁在我们这一辈人手里。”

喻夜点头:“就是因为柳家的联姻,才能让慕云山的长老们将榜首之位给我们,这榜首看似轻飘飘,实则极其重要,一旦失去榜首,就等于失去了我们的信徒。到时风光的就是他们了。”

沈自廉叹道:“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何他沈翊偏偏就是不懂啊!”

“沈思墨。”风洛晨再次叫住他。

他终于停住,说:“你也来劝我吗?”

“不是劝。”风洛晨说,“我以为这些道理你明白。”

“所以我没明白,让你失望了。”

风洛晨皱眉:“你怎么那么孩子气呢?”

沈思墨不同意,不同意长老们随意定夺他的自由,不同意不经过他的允许就把他当做一块筹码一般交换了出去。

“你知道吗?小时候他们骗我说爹娘不要我了,我就一直觉得练好功爹娘就会回来了,所以我没日没夜地练功;后来你被剜去灵核,音讯全无,我以为只要变得强大就能把你接回来了;现在,我练成沧淼最难的剑法,修为世间无几个人能及,当上了所谓的元夜仙君,可是得到的是什么?”

他自嘲地笑,一辈子没说过这么多话。

风洛晨和沈思墨好像是反着生的。

风洛晨自诩洒脱不羁,一心想做个浪荡客,可他注定要和纷扰的俗世牵扯羁绊在一起。他外表无拘无束,实则城府深沉,他不像这样,可他终究无法做个游山玩水的闲士。

沈思墨外表云淡风轻,外人不得近身,是个谪仙般的人物,但他心里像极了一个小孩子,要做的事情就必须做,认定了的结果便必定是这样的。他想要的、他想做的,都必须一丝不差地实现,当然所有的不想也是这样。他也想退避开那些杂念,但身处的这个“冰清玉洁”的好地方不允许。

他们都无法做到内心所期盼的那样。

“风洛晨,我怀念那段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光,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他们彼此都成了什么?

高高在上的元夜仙君,嗜血冷毒的修罗血神。

“沈思墨,我也想追忆,但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长老认定的事情是无法更改的,我们只能被人推着走。没关系,成了亲一样还是兄弟,答应我,之后不要再这样跟小孩子似的了。大不了一起大醉一场。”

他拍了拍沈思墨的肩膀,就好像少年时那样,那时沈思墨会嫌弃地退开,冷冷道:“别碰我。”可谁也不知他竟好奇地多瞟了那少年几眼。

“被人推着走?呵。一切都改不了了……”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最多是幼时,但抹完了眼角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沈翊。

他转身拥过风洛晨,两个人冰冷的身躯相互温暖:“好,我答应你……”

“孽障!”沈自廉吼道。

“长老,请您推掉这桩婚事。”

沈自廉怒气增了几分:“沈落!不要以为你天资过人就可以随便撒野,这里是沧淼!这里是沈家!这里容不得你肆意胡闹。”

沈见月不怕他:“那又怎样?沧淼门规上写着,‘若有不平之事,可与长老自行解决。’那我问问您,这些您让学生做了吗?”

“阿月!”赶来的楚照君大概想到发生了什么事,微一屈膝,“长老。”

沈自廉正在气头上,不在乎这些虚礼,烦躁地摆了摆手,对楚照君命令道:“把沈见月带回去。让沈曦盯着她,这几日都不得出房间半步。”

沈见月紧蹙着眉:“楚姐姐,你回去吧。我说完要说的话自会走,该领的罚也不会少了一分一毫。”

“怎么,你要造反不成吗?”沈自廉喝问。

“不是。”沈见月沉静地答,“我就想问问您,两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如何成亲?您这样做未免太不通人情了吧,且沧淼不是陈腐的学院,您又为何要循蹈先人的不对之处?”

沈自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些事不是你能置喙的。楚惋快把她带走——”

“所以,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您与那个柳宗主早就握在手中的,仙君在您手里不过也是一枚棋子,对吗?还有那个柳小姐,什么遥遥倾心也是假的吧?”她冷眼仰望着沈自廉。

“你以后也会这样的!”沈自廉手中的鞭子不偏不倚地砸到沈见月肩头,她没有避开。

两扇雕花木门“砰”地一声关上,还带着几丝袅袅的回音,门上刻的皆是古往今来沧淼所赞扬称颂的弟子行为,无非是些弟子勤奋,仙君和蔼的假象。长老常说沧淼不同于其他腐旧古板的学院,但她却觉得这一切都好像一个笑话。

“楚姐姐。”

“嗯?”

“你说长老为什么这么坏?”

“其实从本质上来看,他并不坏,因为他是在为沧淼的以后考虑,每个人想要的,想得到的,都不一样,长老所想要看到的就是沧淼位于四大学院榜首,其余学院无不望尘莫及。”楚照君缓缓地说。

“这难道不是坏吗?大家都没有自由了,无论身份高低不都永远是一枚小小的棋子吗?”沈见月停住了,一路上她都无言,但此刻却努力地想要得到答案。

楚照君敛眸看着脚下踏过的雪,“有的时候想要得到的答案未必是顺心合意的,很有可能白费了一场力气发现探寻的仅仅是一个可以弃之若履的东西罢了。甚至有可能是你最不想看到的。”

“你和长老本身就不是一个人,不可以用自己的标准和看法去衡量另外一个人,这样去做,往往会伤透了心。”她似是在自言自语。

“楚姐姐,为什么你总是想要帮长老说话?他难道不是做错了吗?”

“因为我曾经就这样过……”她淡淡地说,“现在能做的仅有随遇而安,努力想要反抗的水流,永远都会被淹没。”

沈见月好像忽然明白了,却好像刨根问底也搞不清楚这个理儿。

楚照君眼中是怎样一番情景她看不清楚,只是觉得,她的语气好像从来不曾这样伤心过。

“你为何这么难过?抱歉,是我的错。”沈见月察觉出了楚照君的几分忧思,安慰道。

楚照君勉力一笑,想要遮掩过去却没有办法,还是说:“我是为了哥而担心。”

沈见月眨了眨眼睛,想要探寻出楚照君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但无果。

自此事后,兄妹俩都没再折腾,沈自廉很是欣慰。不过他很快无暇顾及这些琐事,沧淼难得有这种喜事,又是长老亲自敲定下来,且事关四大学院之争,所以一切皆有条不紊。才过几天,古朴清雅的沧淼就被打点得喜气洋洋。

鲜红的彩绸自沧云山顶蜿蜒而下,这些天骤然反冷的厌烦也被一扫而空。

沈见月这几天猫在房间里到甚是清闲,若不是出了这么一档子让她烦心的事,说不定人家一辈子都想静心思过呢。

只是,见不到楚姐姐了呀。

那算了,还是外面好。

趁着这几天,她让曦儿从山下镇子买了几个话本,惹得人家小姑娘一阵抱怨:“我虽然不是弟子,也不是最下等的奴仆啊,好歹可以学些功法,姑娘把我当成什么了!”

买得净是那些“姑娘嫁进来受人白眼”、“豪门大户的当家人如何对付到处惹事的新媳妇”,以及“婆媳关系”。她虽然只是个小姑子,但把恶婆婆的手段学了个七八分。

“嘻嘻,到时候那个小丫头就可以任我宰割了!哈哈哈……”曦儿看着她这样的目光不觉不寒而栗。

已过了立春,但沧云山竟落了雪,红绸子覆在茫茫一片的积雪上格外妖娆。雪花成片成片地落,接住后还未看清便转瞬即逝,化成的冰水冷到心尖儿上。

楚照君把剑扔了,来回搓着手。

风洛晨绑着臂缚,瞧她那幅样子笑:“窜天猴?”

她立刻站正,过会儿又觉得冷,站不住了。

楚照君还是想问:“哥,你没事吧?”

风洛晨莫名其妙:“咋了?你哥我好着呢,还可以再活三百年,啊不,一千年。”

“我问的不是这个。”楚照君对他这种态度很是不满意,“仙君成亲了,你怎么样啊?”

风洛晨一哂:“就这?他成亲关我什么事。哎不对……”他仔细打量着楚照君,退后几步,“干嘛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放心好了,我又不是你们小女孩,而且他之前也不是我男人。哎我说你是不是沈若庭的话本看多了,我向天发誓,我可没有那什么……断袖之好啊。”

楚照君白他一眼:“我也没这么想好不好。练剑吧。”她拿起冻得跟冰坨子似的剑,往地上杵了两下。

大婚之日很快就到了,柳家一行人遥遥从浔阳而来,嫁妆绵延十里,凤冠霞帔,显尽奢华。沧淼为尽礼仪,在沧云山脚下便来迎接。

年轻的弟子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几个好事的三两个下山打探,然后兴冲冲地汇报:“已经到沧松那里了,柳姑娘说想歇一歇。”

“你们见到柳姑娘了?”

“那倒没有,不过听到了声音,轻轻柔柔的,跟仙女一样。”

有怕事的问:“你们没被师哥师姐他们发现吧。”

那个少年拍拍胸脯:“肯定没有,我特地隐了身,还藏在树林后面了。”

“昊哥哥,你好厉害呀!”刚入门的小弟子崇拜道。

齐昊被那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说得心花怒放,腼腆地笑了笑。

沈见月在一旁听得不是滋味,将他们给轰走了。

“哎,真好看。要我说,干脆你当新娘子吧!”风洛晨一脚横在桌子上,另外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地上,手里拿着个他不离身的小酒壶,‘由衷’地赞叹。

沈思墨现在没法打他,故意道:“风公子文采斐然。”

旁人也许不明白他俩说的啥,风洛晨气急了,对那个梳头的婢女说:“把那个富贵花插他头上,就那个红的!”

婢女咧嘴一笑:“公子说笑了,这可是给新娘子用的。”

这桩倒霉事是这样的:沈自廉念及他们二人感情笃厚,特地让风洛晨作为司仪主持,自然了,这写迎宾词的任务砸在了风公子头上。

但风公子的文采仅限于写个话本作个情诗什么的,要让他写迎宾词,的的确确是为难了。

沈思墨弯了弯唇,婢女没看见这堪称‘奇迹’的一瞥,只是觉得与仙君呆在一起好像也没他们说的这样折磨人,兴许是拜那位风公子所赐吧。

因此,她感激地看了风洛晨一眼。

然而那边会错了意,朝小姑娘展了个极其风流(至少他认为风流)的笑容,小姑娘脸红了红,继续忙着手头上的活儿。

“沈思墨,你就放心吧,稿子一定会惊为天人。”

沈思墨瞄了他一下:“在此静候。”

他出了屋,顺道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