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寿终正寝贾母归天,佛性禅心惜春皈投(二)(1 / 1)

作品:《用宅斗文的套路续写红楼梦

谁知还未等大夫来,宝玉已然转醒,他瞧了瞧周围,只见王夫人,宝钗,湘云三个都围着自己,心中渐渐明白过来。把头埋在枕头里,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王夫人见他神色清明,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便感觉一阵眩晕,恍如绷紧了的长弓猛然叫人扯断了弦,颤颤摇摇险些栽倒在地上,幸有宝钗湘云在后面扶住。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说是王子腾夫人已在门口下轿,王夫人忙抹了抹眼泪,叫宝钗好生看着宝玉,她往前面陪客去。宝钗都应下了,湘云因是寡居之人,也不好在此处长留,同宝钗说了几句话便也去了。

宝钗见宝玉犹自哀哭不止,也不多话,只拿着扇子轻轻给他扇着。宝玉哭了半晌,方抬起头来,见宝钗坐在一旁倒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红了脸问道:“姐姐怎么独个坐在这里?”宝钗听他问这话,便知他是不记得这些日子的事儿了,正欲把这些日子的事儿都说给他听,忽听周瑞家的在外面回说太医来了,宝钗忙去里屋回避。周瑞家的领了王太医进来,待他诊了脉,开了方子,宝钗便叫把药方子拿进来,只见那方子上都是些驱邪保灵的药材,便知宝玉已无大碍,自己也放下心来,叫人依方抓药。

一时煎了药来,宝钗便叫麝月领着人都退下去,她亲自捧着药碗,一面喂宝玉吃药,一面把这些日子的事儿都同宝玉说了,先说了贾雨村如何来逼婚,妙玉如何替着黛玉去了忠顺王府,袭人怎么陪了过去,又说起探春怎么封了郡主和番海外。宝钗一行说,宝玉一行哭,说道黛玉怎么去的,连她自己也撑不住了,抽抽搭搭一面哭一面接着说,把黛玉如何死了,自己又如何嫁了进来,一气都同宝玉讲明了。

宝玉先听袭人陪去了忠顺王府,已竟觉着不自在了,又听黛玉也死了,一颗心更是彻底凉透。他叫人关在刑部大牢,任那些人逼问,只是不肯招认,吃了那么多苦,只凭着对黛玉的一腔思念方熬了过来。本打算出了牢狱,便自己去求老太太做主,把亲事定了下来,如此二人就厮守一生,再不分离!谁知当日一夕分别,今朝竟成永诀!一时之间,旧日种种,恍如隔世,宝玉想起旧年同紫鹃说的化灰化烟的话,只觉心如刀绞,深恨造化无常,但求一个解脱。

宝钗瞧他神色变化,先是迷乱,复又坚执,大抵也猜出了他的心思便劝道:“去了的人已经是去了,再不能复生,你便跟着去了,也不过叫活人伤心。何苦来哉?你病这些日子,太太急的什么似的,日日夜夜伴着你。你便不为旁人,也该为太太想想,太太只你这么一个指望,你若去了,可叫太太怎么好?”

宝钗见他不说话,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叹了口气,叫麝月进来把药碗收了,又接着道:“你若为了林妹妹断送了性命,九泉之下,又如何去见老太太?她老人家疼了你一辈子,难道叫他老人家去到那世也不得安宁?再说林妹妹,她活的时候盼你好,难道死的时候反盼你也跟着死不成?”

宝玉本已萌出死志,听见宝钗这番话,顿觉无可辩驳,细细想来竟是要死也不得,不禁放声大哭起来。宝钗见他大哭出声,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面抚着他的身子,一面细语安慰,盼只盼他能把一腔的郁结尽数发散出来。

一时之间举家上下都听说宝玉好了,都说是贾母阴灵庇佑。贾政也觉着高兴,不禁在心里念了一声佛。他在灵前守孝,不便过去探看,又想着古语说“孙不藏爷”,宝玉究竟是孙辈,眼下身上也不爽利,倒也不必日日过来守着,便叫王夫人派人过去同宝玉说,让他好好将养,待正经日子过来尽哀便是。

转眼便是宝钗回九之期,宝玉的身子虽是见好,只仍是不宜挪动,所幸贾薛两家只有一墙之隔,打大观园东南角门出去便是薛家内院。这日清早,卯时刚过,天光渐亮,莺儿麝月两个便进了新房替宝钗梳洗。彼时宝钗宝玉两个都已睡醒,宝玉虽不用日日往贾母处守灵,也有一年的孝,二人不能圆房,仍是分床而睡,宝玉睡在外面大床上,宝钗便在里边暖阁里歇息。莺儿麝月一进门,便见宝钗穿着素白中衣正坐在妆台前发闷,乌油似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越发衬得肤若凝脂,口如含丹。宝玉正坐在大床上瞧着宝钗发呆,莺儿麝月对视一眼,忙上去服侍二人梳洗更衣。

莺儿素来手巧,因此时贾母新丧,宝钗虽是新妇,也有热孝在身,故此只用桌上的四蝶银步摇轻轻替宝钗挽了个单螺髻,既清素又大方,又从衣柜中寻出素白缎地暗纹折枝菊花小袄,配着藤灰绫子裙。螓首蛾眉,目含秋水,不需粉黛装饰,亦如朝霞映雪,美艳不可方物。

此时宝玉那里已收拾的停停妥妥,麝月叫外面的婆子把竹椅小敞轿抬进屋里,宝钗亲扶了宝玉坐上去,自己只同麝月几个后面步行跟着。

因着贾母丧事未必,虽是宝钗归宁,薛家也不好大肆操办。薛姨妈一见宝钗回来,忙把宝钗拉到身旁坐下,握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只觉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又见宝玉神智清醒,不似前些日子病重,连说了几个好字,宝玉自觉前些日子唐突了宝钗,今日见着薛姨妈,更有些过意不去。

薛姨妈倒无察觉,又拉过宝玉的手笑道:“我的儿,你如今可是大好了?”宝钗笑道:“他已经好些了,正吃王太医的话调养呢?”薛姨妈嗔道:“我问宝玉呢,又没问你!老话说女大不中留,才嫁出去几天,便这般护着女婿了!”宝钗听了这话羞的耳目飞红,伏只薛姨妈怀里,不肯抬头。薛姨妈一面轻轻抚着宝钗的背,一面对宝玉说道:“我这里糟了好些鹅掌鸭信,我知道你爱这个,特特备着呢!”

宝玉听了这话,忽就呆住了,木木的说道:“是啊,我不能喝冷酒,我听妹妹的,只听妹妹的!”薛姨妈听这话回的没头没脑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着宝钗。那宝钗见宝玉又迷糊了,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正欲茬过话头,忽见宝玉迷迷瞪瞪的要往外走,麝月赶忙上去拦住,谁知宝玉掉头又回来了,站在炕边,自言自语道:“妹妹帮我带斗笠吧,他们笨手笨脚都带不上!”

薛姨妈见宝玉这样,吓得不知所措。宝钗自然知道宝玉这是发了病。这些日子,宝玉也偶有复发之时,宝钗见过几回心中已有了成算,因而慢慢对宝玉说道:“宝玉,你的斗笠在哪里?你要妹妹帮你戴斗笠?你的斗笠呢?”宝玉使劲皱了眉,一面摇头晃脑到处瞧到处看,一面自说自问着道:“我的斗笠去哪儿了?戴斗笠?斗笠?渔翁?渔婆?斗笠?斗笠没了!林妹妹也没了!我把林妹妹弄丢了!”说罢,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宝钗见状长舒一口气,忙叫麝月莺儿扶了宝玉回府吃药。

薛姨妈早叫这番变故唬的愣住了,又见宝钗处置得宜,显见是常做这些事的。薛姨妈心里难过,忙拉住宝钗的手哭道:“我的儿,可苦了你了!你别怪妈,要不是因为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妈断不会逼着你嫁过去,受这个罪!”宝钗心里记挂着宝玉,只安慰薛姨妈道:“妈不必说这个话,这许就是命数了。宝玉那里我不放心,我先过去了。”说罢,嘱咐了同喜同贵等好生服饰薛姨妈,有事只管去贾府寻她,便匆匆告辞,仍从角门回至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