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薛宝钗艰难为生计,花袭人有始又有终(二)(1 / 1)

作品:《用宅斗文的套路续写红楼梦

那小红将紫檀宝盒当了五百两,连带几家人凑出的二百两,合计凑了七百两银子,还差足足三百两银子才能凑足巧姐儿赎身的银数。众人皆是愁眉不展,不知何处挪凑。贾芸气不过,将贾芹当着他母亲周氏的面拖到街上狠打了一顿。那周氏还要报官,贾芹自知理亏,又恐他买人卖人的生意叫官府查知,反劝他母亲息事宁人。

刘姥姥也已见过了贾琏,贾琏听说王仁联合贾芹将巧姐儿卖到南边去了,自然追悔莫及,跌足大骂王仁贾芹两个忘恩负义。又听小红说刘姥姥如何千里南下寻得巧姐,众人如何凑钱营救,他听了这些更是感恩不尽,想自己即将流放,有生之年未知能否再见女儿,少不得忍痛将巧姐儿托付给了刘姥姥。

三日辰光展眼即过,宝玉夫妇被迫离京,许多物件无法带走亦不及变卖,只好托贾芸小红处置。因蒋玉菡夫妇亦要回南边去,故此一路同行,到还能彼此有个照应。

大雪扑簌簌下了整整一夜,宝钗一夜未曾合眼,实在躺不住了,便穿了鞋袜,披了衣服,又在屋内看了一圈。众人的包裹俱都打点妥当,只待天明便要离京。宝钗看了看那两只小小的包裹,也禁不住叹了一声,复又上了楼,却并不回房,反先进了宝玉所住的隔间。

屋里虽拢了火盆,却并不暖和,呵气成霜。那宝玉躺在芦席之上,铺的盖的都是柳絮芦花做成的被褥,正冻得瑟瑟发抖。他听见宝钗进来,便装作睡熟了。宝钗明知他装相,却不揭破,正要出门回房,却正碰见麝月进来。

宝钗笑道:“清早还要出门,怎么不多睡一阵儿,这会子就起来了?”麝月见外面天寒地冻,便烧了水灌了汤婆子,给宝玉送了上来,却见宝钗也在这里,便有些不好意思。宝钗见他提着汤婆子,笑道:“到底还是你想的周到。”麝月笑道:“昨儿个铺床的时候,我问他要不要这劳什子,他还嘴硬说不要。二奶奶你瞧瞧这个天,咱们又没有多少碳火,不要这个不是要冻死了?”说着便将那汤婆子放进了宝玉的被窝里,又叹道:“往日家里又是地龙又是暖阁的,他不愿用便不用吧。可现如今他还这般犟着,这不是自己遭罪吗?”宝钗笑道:“我记得咱们还有一个汤婆子,回头你把它灌上,熏一熏你们二爷的衣裳,不然明日一早穿的时候,他又该叫冷了。往日里那般富贵他还不顺心,总是长吁短叹。如今穷了,日后怕是更难挨,真不知他能不能耐得住”二人说着便一道出去了。

宝玉一面装睡,一面听她二人说话,越听便越觉心酸,恨自己无能,倘或自己幼时肯用心读书举业,说不准贾家不至于败落如斯,父母也不至于含恨而终。如今老大无能,连去做更夫也不过是扯人后腿,惹人嫌恶,现下更是叫人从京中赶了出去,还不知以后如何过活。思及此处,早已是涕泪如雨而下,又想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他又不能务农又不能做工,便该早日寻个干净所在,不再带累别人。宝玉抱着汤婆子满脑子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倒也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天方蒙蒙亮,贾芸已雇了车来。蒋玉菡并袭人两个也进了屋,宝钗自在楼下招呼他们,叫麝月去服侍宝玉起身。谁知宝玉早已收拾妥当,一身棉袍子虽质朴无华却难得干净板正,一头乌发虽用布条捆扎住了,却仍是乱蓬蓬的。麝月见了便笑道:“二爷怎么自己穿好了,也不等我进来?”又瞧他一头乱发笑道:“穿衣裳是不用人服侍了,这梳头还是正经得人帮着。”说了便将他按在镜前解开布条笑道:“二奶奶昨儿还说,咱们虽落魄了,到底还有一双手过活,自当整洁大方。乱乱蓬蓬的成什么样子?”麝月手脚利落,话未说完,已将宝玉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又笑道:“你看,这不是好些了?快下去吧,大家伙都等着你呢。”

宝玉有些没意思,干笑了两声,麝月忙推他道:“二爷不用觉着没意思,凡事总要一步一步来?谁还能一口吃个胖子出来?”正说话,忽听下面莺儿问道:“二爷好了吗?快下来吧,都等着呢。”

麝月赶忙服侍着宝玉下了楼,一整夜的大雪,天地之间一切都是白茫茫的,天上仍搓棉扯絮的飘个不停,似将天地都连在了一处。两两大车停在屋外,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叫雪盖满了。

贾芸雇了两辆车来,一辆叫袭人跟刘姥姥祖孙坐,后面一辆坐的是宝玉一家子,贾芸蒋玉菡两个赶车。众人已商议好了出了城先去刘姥姥家歇脚。

出了城,还未行到二里地,忽有一批快马从后面赶了上来,只见马上坐着一青年公子,向着贾芸一拱手问道:“车上坐的可是贾宝玉宝二爷?”宝玉不知又出了何事,赶忙撩开车帘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那冯紫英一见宝玉,感慨良多叹道:“我昨儿才回的京,听说了你家的事儿,本想赶早去看看你,谁知一到了那陋巷,房主却说你们已出了门了,我只好骑了马来追,好在是赶上了。”宝玉心内感动叹道:“承你厚情了,自打我家败亡,昔日那些朋友都不知躲哪里去了,再不肯同我往来,也只有你还肯来送我。”

冯紫英道:“你倒不能怪他们,眼下这世道谁也不知道谁家什么时候倒霉,都忙着自保呢。这个月我家老爷子已叫上面申饬了几回,又有御史四处罗织罪名弹劾我爹,怕是过两天我家也要叫他们抄了!”宝玉听了这话劝他道:“冯兄这是怎么了?青天白日怎么说这话咒起自家来了?”冯紫英冷笑一声道:“这要是咒那就好了”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凑到宝玉耳边轻声道:“忠顺王爷那老匹夫一病死了,本以为咱们圣上也闹得差不多了,该收手了。可我瞧着他不但不收手,反而越发变本加利起来。几家王爷都叫他圈禁了,余下几家抄家的抄家,贬官的贬官,申饬的申饬。这摆明了是不叫咱们这些人活,哼,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到底谁先死!”说完也不等宝玉答他,便从马背上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对着宝玉笑道:“这些外物与其给别人抄了去,倒不如送给你这个知己。”宝玉心里好奇,便要打开,那冯紫英一把将他拦住笑道:“我说你可真是个公子哥儿,包里都是黄白阿堵之物你怎好就在这官道上公然打开?如今世道正乱呢,就你们这一行老弱妇孺,若是叫贼兵匪徒盯上了,哪里有什么好果子吃?听我的赶紧拿了包袱上车去吧。”

宝玉一听是银钱,赶忙推拒,冯紫英却道:“你真拿我当朋友,便将此物收下。你知道我的性子,旧诗上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我倒是在意这个的人吗?再则,这里边也不全是我的东西,锦香院的云儿还有文姐儿他俩也添了些。这是你的善缘,也是大家的心意,你何必推拒?”宝玉将包袱送至宝钗手上,叫她好生收着。

不知何时大雪已经停了,日头透过层层乌云撒下一道金光,远方阴影处是古都的城墙,此时城门已经大开,似一头蹲着的巨兽正张着大口,等待着全部吞并一切的光辉。贾宝玉又同冯紫英说了两句话,目送冯紫英骑着马飞奔着进了那座城。